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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其顿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一把将陆一久拉到自己旁边：“别靠她太近。”

是一种新型的干扰波，他刚刚才感应到，就从不远处传送过来的，还在向这边快速靠近。

安吉的眼珠子依依不舍地看向地上的芫花，一只手抖动着向幼崽的脑袋摸了过去：“芫、芫花……妈，妈妈……等，等妈妈……别，忘，忘了我……”

随着她手腕一软，她整个人就像‘死掉’了一样，再次瘫在了地上，空洞洞的眼睛里头再也没有了灵魂的光芒……

布鲁听到动静后从楼下飞快地赶了上来，在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况，大惊失色：“这女的……怎么了？”

陆一久一脸茫然地左右看看。是这位脑中的‘红补丁’又发作了吗？

“布鲁？你怎么在这儿？”过了几秒钟他才想起这件事。布鲁的家不在109C，他在109A住的，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身上还有些不明的伤痕。

布鲁没有顾得上回答他的话，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安吉的身体，脸上更难看了：“她……是机械人还是机械体？”

如果是机械人的话即便是晕倒也能感应到一些些内部微电路的动静，但他刚刚一摸，感觉这刚像是一个无机物，一副躯壳。

克莱其顿脑子里能捕捉到的关于刚才那波奇怪电波的讯号越来越近，同时，他感应不到外面‘杀手’的脑电波了，连那个长头发的阴郁怪人的脑电波也消失了。

一分多钟后，悬浮车还有飞行器‘轰隆隆’开到了他们C56公寓的外面，没多久就有专门穿着防护服的家伙手持着好几个奇怪的仪器一路追寻到了二楼，陆一久他们家门口。

“不许动！”伴随着一声呼喝，外面的人将武装过后的重武器对准了室内的一行。

郭平带着几个助手推开人群走了进来：“陆一久？”他倒是真情实感地觉得意外。

陆一久机灵地靠过去和他套近乎：“郭先生您来了就好。这……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简明扼要地把重点给说清楚，主要说明这件事和他们无关，他只是帮着照顾一下克莱其顿的同学而已。

郭平查看了一下安吉的躯体：“应该就是她了，C60区之前被我们捕捉到特殊信号的家伙。那天我还和她面对面说过话，没想到到底还是她。”

这话里的信息让克莱其顿明白了此前郭平他们几次借着演习搞搜查，要找的就是安吉。

“和你们没关系，这是个犯人，我们会处理好的。”说着，郭平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前将躯壳给用特殊的装置给装走。

就是在这一过程中，一直睡在安吉身边的芫花醒了过来。幼崽揉揉惺忪的眼睛，仰起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人。

“安吉！”她马上发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人，高高兴兴地扑了上去：“安吉，安吉你又犯病了吗？快醒一醒安吉，我们回家吧！芫花想回自己家……”

陆一久这时候突然懂了安吉特意跑来找她‘托付’的意思了。她知道自己跑不掉，或者说她明知道自己跑回来会出事，却依然选择回来交代自己好好地照顾芫花。

“本来已经让她逃过了两次的……她可真蠢，自投罗网。”

郭平接下来的话让陆一久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克莱其顿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发展。白天的时候那个钳住安吉的家伙应该不是郭平他们这边的人，而是安吉熟悉认识的人，对方知道她可能有危险，特意来强行带走她的，为的是让她躲避危险。

如果她一去不回的话，大概率不会被抓个正着。可她，偏偏回来了，只是为了再见一眼自己的匹配家人，并特意想找人长期‘托养’。

郭平将芫花抱了起来，阻止她继续扑向安吉的‘尸体’：“她已经去世了。芫花！”

“没有，不会的。安吉一会儿就会好的……”小丫头在郭平怀里踢着腿，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好和她的家人在一起。

“带走吧！”郭平一改之前在陆一久他们印象里那种‘温文’的态度，不由分说地下达命令。

助手们将装好的安吉的‘尸体’提起来往外走。

“安吉！安吉！！”小丫头突然一手挥向郭平的脖子，郭平竟然被抽得松了手。芫花跳下去再一个虎扑，扑到了那绝缘网上，手脚并用地抓住网眼儿不肯放，“不要带走我安吉！呜呜呜……安吉会回来的！”

好几个人去抱他，都被她给打退下了。小丫头发起狠来，力道可一点儿也不比成年机械人差。

“连她一起带走！”郭平没办法了。这样下去会闹开的。他不能让这种事闹打传开。

陆一久此时站不住了：“不用带走她吧，郭先生。她只是个小幼崽她不懂发生了什么，不如交给我……”

克莱其顿在心里骂了一声：多管闲事。

“不可能的。她匹配的家人出事死亡，是需要重新送回去抹掉原来的记忆再进行匹配的。”郭平道，“陆一久你自己一个都养得辛苦了，还想乱发慈悲？”

陆一久被诘问住了。是啊，他想什么呢？

“真的只能送回去抹掉记忆重新匹配吗？”

“这是规章流程。所有的幼崽都是这样的，包括你们家的也是，不是针对她一个。”

“为什么一定要抹掉记忆？”成为家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产生的那些记忆就如此不重要吗？

“不抹掉记忆她怎么和下一位好好相处？”

“为什么不可以？感情又不是程式……”

“感情就是程式。”郭平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陆一久我知道你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时间长，服务他们的时间长，你的某些想法和我们不一样。其实我们和人类都一样，人类是生物基因编码构成，我们是程序基因编码构成。只要有编码就能算是程序，生物基因构建的人类何尝不是程序设定的？”

陆一久听不懂：“她会难过……”

“不抹除才会难过。她会思考为什么她的家人不见了，不要她了，抛弃她了，会日复一日被这样的无用编码所折磨。”

“她的家人没有不要她……”

“她已经死了。”郭平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我们不会让她这样的破坏分子有再活过来的机会的。陆一久，她死掉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了没有？”

陆一久摇头，将安吉最后说的那些话给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她就是来见孩子的。”至于安吉口中说的‘半年’、‘三个月’这些他没有说，他已经认知到了郭平在这件事上的决绝态度，绝对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撼动的。

这，就是这里的规则。

“久久……芫花要和安吉一起去，久久不要担心。”小丫头乖巧地趴在了安吉的躯体上，将自己的脸贴上了已经没了生命力表现的那具躯体的脸，“安吉说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她要回家。

陆一久不舍地看着她，她懂得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略略略……”小丫头靠在家人脸上用小小短短的手指头扒下自己的左眼皮，冲陆一久扮了个鬼脸。

陆一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助手们将他们俩一起抬走，郭平同样跟着一块儿离开了。

克莱其顿去拉陆一久的裤管时，看到了两滴透明的水滴从头顶滴落快速没入地毯内的情景。他错愕地抬头，陆一久赶紧转过脸去：“布鲁，芫花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这对她是好事。”布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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