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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春林和陆桂叶回来得很快。
一进门, 桂叶就抱着母亲的腰撒娇:“妈,想死我了~”她体态娇小,苹果小脸, 细眉细眼温婉动人,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甩在脑后。她长得不太像徐云英,像父亲陆春林多一些。
陆春林最疼的也是这个女儿, 平时娇惯得不像话。省下烟钱给她买小零嘴, 只要徐云英稍微说两句他就唠叨:不要骂不要骂, 桂叶很听话。
徐云英摸了摸小女儿的大辫子:“怎么不在家给弟弟做饭?”桂叶还没说话,陆春林听徐云英口气有些生硬, 忙在一边忙护着小女儿:“我喊她陪我咧。”
陆桂枝在一旁看着有点眼热, 低下头没有说话。她从小至大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享受,母亲骂自已的时候, 父亲从来不会维护。
直至下午三点, 良华一家四口才姗姗来迟。
星华骂成华:“不是说要你喊他们快点回来吗?”
成华脸色也不太好看:“我说了,他们不听。”
桃庄撇了撇嘴, 眼睛落在堂屋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上,顿时又羡又妒:“哟,大姐这是着急叫我们回来显摆你的新车呢?”
良华看大家脸色都很严肃,心里有点发毛, 扯了扯妻子的衣袖, 解释道:“志远尿湿了,换尿片耽误了点功夫。”
桃庄哼了一声:“我们带了个奶娃娃,有什么办法?我也想快点, 但快得起来吗?这村里谁不是奶奶带孙?就我们家不一样,孙子不管,只管外孙!”
这话听着刺耳, 徐云英坐得端正的身体歪了歪:“这村里谁家不是媳妇做饭?怎么就我家不同!”
桃庄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这个婆婆真是越老越讨嫌,说话夹枪带棒的。
良华怕母亲生气,挤出个笑脸:“妈,这几天是桃庄娘生病了,我们着急去看望,所以没在家照顾弟弟们,您别生气。再说了,星华他们也大了,哪能饿到自已?”
徐云英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喝斥:“我一回来,冷锅冷灶,建华他们吃的是茶泡饭!我走之前和你们说得好好的,长子当家、长子当家,你们这是当的什么家!”
桃庄不高兴了,将陆志远朝良华手里一摔,也提高了声量:“你去探望晕倒的女婿,把这大的、小的、老的一古脑推给我们。怎么,许你去县城看女婿,就不许我回家看老娘?”
桃庄才不怕呢,以前她没儿子,忍着也就忍着了,现在她生了儿子,这个家就得有她的地位,凭啥总是她徐云英一个人说了算?
盛子越拉了一下母亲的胳膊,用眼神提醒她:说正事,别歪楼。
陆桂枝站起身,安抚着余怒未熄、气得浑身哆嗦的母亲:“妈,别生气。”
徐云英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知道自已得了癌症之后,她一直在自我催眠:经历这一世也活够了,哪怕是死了也值得。
可是回到家一看,建华、成华、桂叶还这么小,自已不在他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哪里舍得就这样抛下他们?一时间情绪激动,竟然没忍住和桃庄吵了起来。
一家人看着一脸阴沉的徐云英,都不敢说话。此刻的徐云英脆弱而暴躁,这让大家很不适应。
一阵沉寂……
陆桂枝站在母亲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徐云英身体略向后仰,头枕着女儿的小腹。母女俩靠在一起,仿佛是战场上相互依赖的士兵。
良久,陆桂枝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意张开嘴。喉咙里有什么堵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陆良华急了,皱着眉毛说:“大姐,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啊。”
“这次去县城,我带妈检查身体,她得了病,得手术。”
陆桂枝这句话,瞬间让所有人都着急起来。徐云英是陆家的定海神针、掌舵人,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迎来送往的礼节都由她一手操办。陡然听说这个无所不能的当家人病了,包括杨桃庄在内都表示担忧。
“什么病?要不要紧?”陆良华盯着大姐的眼睛。不对劲,大姐的态度不对劲。
农村医疗条件差,像感冒、咳嗽、鼻炎这种小病一般都是自己扛着,急性的肠炎、胃病、中耳炎这类就到卫生所找赤脚医生看看,开点药吃。只有不得了的病、疑难杂症,才会到县城医院去看。
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需要手术?为什么大姐的脸色这么难看?
陆桂枝张了几次嘴,一个“癌”字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这个年代的人闻癌色变,别管你是什么癌,一概认为是绝症,离死不远。
杨桃庄也感觉不对,提高了音量:“大姐,你别说一半藏一半,妈生病了总得让我们大家都知道情况吧?你说手术就手术?那得多少钱啊。”
徐云英深吸一口气,帮陆桂枝把这个词说了出来:“癌症,妇科癌症。”农村女人哪里说得出口宫颈二字?一则太专业,二则觉得抹不开脸。
宛若一个巨雷,在陆家堂屋上空炸开。
陆星华霍地站起:“什么?妈你这是……”
陆桂叶抹起了眼泪,贴着母亲的后背哀哀哭泣:“妈,你不会死吧?我不要你死啊。”
陆成华咬着牙一声不吭,双手紧紧捏着,指甲刺进掌心了却毫无知觉。
陆春林呆呆地坐着,嘴唇在哆嗦:“云英啊……云英啊……”
陆良华和桃庄对视一眼,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
徐云英勤快麻利,家里家外、田间灶头都是一把好手,她若生病住院治疗,势必无法劳作,所有的活计,包括几个弟弟的生活起居都得老大挑着,良华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而且,癌症是什么?那可是绝症!村里有人得了,不过三个月就离世了。手术、治疗不过就是瞎花钱罢了,家里有多少钱可以败?
对农村人而言,重病就是无底洞,足以把一个家拖垮。可是,作为陆家长子,陆良华说不出放弃治疗的话。毕竟这是他的母亲,养育他成长的母亲。
想到这里,陆良华咳嗽一声,看着陆桂枝:“大姐,妈是在你那里检查出来癌症的,你来说说怎么办吧。”
良华第一反应是推卸责任。虽然预计到了会是这个结果,陆桂枝依然有些失望。她将盛子越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似乎这样能够让她多一份依靠:“我的意见是尽早手术。医生说,因为发现得早,所以现在手术效果很好。”
杨桃庄一听,急了。抢过陆良华怀中的儿子夺过,交给陆蕊抱着,眉毛一竖:“手术?那得花多少钱!这可是癌症!”
陆桂枝的声音坚决而笃定:“手术得花两百来块钱,我来出!不要你们操心。”
杨桃庄听说两百多块,吓得一个激灵。再一听钱都由陆桂枝出,略略松了一口气,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哟,好大的口气。大姐又是买车,又是出钱治病,看来真的是攒了不少钱啊。”
陆桂枝没有心情计较她的口气,强调了一句:“妈做手术我来出钱,但是你们都得同意。手术意见书还是得爸和良华签字,毕竟你们才是当家男人。”
当家男人?陆春林眼神呆滞,只知道说:“云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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