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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柳河畔的柳树大多叶片落尽, 弯腰下垂的枝条在寒风中舞动,与微微荡漾的河水相互映衬,显出另一种冬的生机。
陆建华熟练地上饵料, 甩钩垂钓,专注地盯着鱼漂的动静。陆高荣蹲在一边,看着坐在河岸一棵柳树旁的盛子越, 见她从书包里取出画夹, 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盛子越观察着四周的景致, 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老师交代的画画作业。”
陆高荣走到她身后,看她夹上一张素描纸, 拿出铅笔, 却半天没有下笔。陆高荣也没有再问,只静静地看着。北风吹来, 盛子越缩了缩脖子, 陆高荣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搭在她颈后。
一阵暖意从脖子传来,盛子越笑着瞟了他一眼, 道了声谢。
不知道为什么,七岁的盛子越身量娇小,但举手投足、一瞥一笑都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如春风拂岸, 吹开一树一树的桃花。
陆高荣心想, 越越真好看,比小学里所有女孩子都漂亮。
等了半天,陆建华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有点不耐烦了,喊:“高荣快来!” 陆高荣走到他身边,接过钓鱼竿。两人正倒腾换手呢, 忽然鱼漂猛地向下一沉。
“有鱼!上钩了——”陆建华激动得声音都开始颤抖。盛子越在他俩身后,微笑着一扬手,一道银光闪过……
陆建华猛地甩竿,但见空中划过一道弧影,一条约一尺长的翘嘴刁子鱼咬在钩上,被鱼线带到岸边草丛。
陆高荣欢呼一声扑上去一把捉住,两个人一起制服这条活蹦乱跳的鱼。陆建华哈哈大笑:“越越,你一回来我就能钓上鱼来了!”
眼前枯黄的柳树、微绿的湖水,远处田野中棕色泥土、焦黄色秸秆,交汇成一幅萧索的冬日乡村油画。
一尾鱼跃出水面,突然打破这一份平静,所有的一切动了起来!
鱼在蹦跳、孩子在欢笑,柳树和湖水也被欢笑声震动得晃悠起来……
盛子越瞳孔一缩,内心似乎抓住了什么。她手中笔走如飞,铅笔在素描纸上飞快地移动,一笔一笔将自己脑中所拍摄下来的那一幅动静交织的图画记录在纸上。
陆建华用双手按住那条过分活泼的刁子鱼,让高荣扯下一根柳枝穿过鱼腮,跑到盛子越跟前献宝:“看!好大一条鱼。”
陆高荣却被盛子越纸上所画震惊了。
田野、柳树、河岸、男孩、钓竿,因为一条鱼的出现,整个画面就动了起来。即使没有颜色,只有黑白的铅笔,但就是传神地表达出一幅欢乐垂钓图。
“你……画得真好看。”
盛子越笑笑,在图的右下角签上“盛子越,1978年元月”,从夹子上取下准备收进书包。陆高荣鼓起勇气伸出手:“可以送给我吗?”
盛子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画稿递给了陆高荣:“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陆高荣接过,拿着画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这是越越画的,她签了名,画里有自己和建华呢,这幅画就是陆家坪铁三角的记录。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女人带着颤抖的嘶吼:“高荣——我让你不要来水边不要来水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三人心头一惊,抬头一看,顺着田埂匆匆跑来的干瘦女人正是陆高荣的母亲王寡妇。她如风般冲过来,扯过陆高荣就往回拖。陆高荣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母亲离开河岸,看着盛子越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歉意。
盛子越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寡妇也是个可怜人,溺死一个儿子之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对陆高荣浓浓的母爱之中蕴含着强烈的控制欲。
等到将儿子拖离河岸有十几米,确保安全之后,王寡妇骂骂咧咧地冲到陆建华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巴掌就扇在他脑袋上,破口大骂。
“你个杀千刀的、砍脑壳的!死了良心烂了**的坏货,敢拉我家高荣玩水!你自己死就死了,反正她徐云英不缺儿子,我的高荣性命金贵,死你十个都赔不来一个!”
盛子越霍地站起,加速冲过去,借着这股冲劲一把推开王寡妇,将陆建华解救出来。陆建华感到脑袋一阵发晕,气得跳起来就骂:“不要脸的贱——”
盛子越慌忙掩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打不赢她。”
陆高荣跑过来抱住妈妈的腰,含着眼泪哀求:“妈,妈——你别打他,是我非要玩,是我求建华带着我,不怪他啊……”
王寡妇弯腰去掰儿子的手,嘴里继续骂:“莫扯我,你平时听话,就是这个陆家老七带坏了你,这次我不把他打服气,他下次还来,我呸!”
陆建华听着直翻白眼,这母老虎发了癫,不好惹,等下次瞅到机会整治整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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