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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之前, 林休原一直被锁在江钰鸣的怀里。
他的唇开开合合,许久冒不出一句话。
听到那话后他思绪也有些乱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溺水进医院的那次, 此时的江钰鸣跟之前那个状态很像。
他找孙小胖的时候确实没考虑到这些,一来他当时有把握对方伤不到自己,二来江钰鸣那时候醉了, 他想着只要事后自己不多说, 对方也不会知道这些。
是他太想当然了。
窗子被吹得轻微响动, 江钰鸣还是之前的姿势,箍着他一动不动。
林休原喊他:“钰鸣?”
对方不理,只把脸埋得更深。
林休原继续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可以生气,但不要总这样想好不好?”
还是没回应。
林休原只好在他脑袋上摸一把,补救着说:“其实我准备很充分, 袖子里藏了把水果刀的,你送的手机我也带了, 拨打快捷键就是你的号码……”
对方终于抬头, 看着他的眼眸变得灰蒙蒙的。
林休原忍着心疼, 先把水果刀甩出去,又在他臂弯里艰难地拿出手机,打开给他看。
摁下“1”。
几秒后,被江钰鸣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林休原关上手机, 抬眼看着他:“没骗你吧。”
那双眼睛还是灰蒙蒙的。
伏在他肩上的宽阔背身却往下弯了弯。
林休原听到一声沉闷的“嗯”。
之后就没其他的话了。
室内再次安静起来。
江钰鸣依旧那么抱着他,垂眼瞧着地面, 不知在想什么。
林休原想,不能这样下去。
几秒后,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江钰鸣被一下推倒在后面的床上。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林休原就流氓似地扑过来,腿压着他腿,手捏着他手,完完整整控制着他。
江钰鸣仰头望着他,有些懵。
其实他用些力就能将身上的人翻过去,可下一秒,脸就被重重亲了一下。
林休原亲完脸,二话不说又在他薄唇上轻啄,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对方眼皮微微一动。
林休原继续说:“我爱你。”
“……”
“我爱你……”
林休原一遍遍地重复这三个字,最后蹭着他脸说,“钰鸣,我真的很在意你,你不要再这样,你这样,我也害怕。”
他一双手从江钰鸣的手腕移到了胸膛上,掌心撑在那里,他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像是一阵阵闷雷,震得人惊心动魄。
他听到江钰鸣说:“盛小原,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林休原忽然想起了某个即将下雨的夜,有个男人就是在雷声下对他说,我心里有你。
那时候他偶尔会想,祁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在现世,他们一人一鬼,从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每次当他靠近,男人就身体颤抖,好像很害怕。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一个很怕鬼很胆小的男人。
后来到了任务世界,他发现好像不太对。
人前冷淡,有时候很凶,看上去从来与眼泪不沾边的人,会在喜欢的人生病后把枕头都哭湿了。
祁玦是这样一个人。
现在也还是这样一个人。
林休原听着他的心跳说:“我不知道,我就是很喜欢你。”
几秒的沉默后,耳里传来江钰鸣如梦初醒的声音:“小原哥。”
“嗯。”
“小原。”
“……”
林休原抬眼看他。
两人鼻尖挨着,那双眸子抬起来,黑沉沉的,少年哑声说:“我再也不要叫你哥,我叫你哥,你就总当我是保护不了你的弟弟。”
林休原说:“……没有。”
外面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江一德慌张的声音。
是警察来了。
卧室里,人已经哄好了,林休原凑过去亲着他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又把人好一通搂抱搓揉,哄得乖乖顺顺终于不难受了,就拉着一起出去看外边的情况。
孙小胖被警察带走了。
原本失控的孙小胖在看到警察后出奇的平静,他喝了酒,眼睛迷迷蒙蒙的,走出院子大门,忽然清醒了些,他回头望去,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枣树,一下从无尽的噩梦里又走回了童年。
那时,他觉得爸妈就是他的天,后来爸爸离开,妈妈成了他的天,再后来,为了撑起这个家,他让自己成为这片天。
他依稀记得离开学校那天,老师看他的眼神,同学看他的眼神……还有很多街坊亲戚看他的眼神。
那一天,日光特别刺眼。
他在枣树下哭,哭完仰头看着枣树枝上的刺,用手将那些刺掰得半断不断,他掰了几个小时,手指都红了,母亲喊他回去,他像是没听到,直到再也没什么好掰的才拍拍手回去。
那一天,他将自己的恨意悄无声息地发泄在那些刺上。
那是最初的一片裂痕。
现在,这片天裂痕满满,要塌了。
……
孙小胖的案子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四起命案,其中两起都与已死的陈刚夫妇有关,结果这两人却被平时没什么恩怨的另一个人用匪夷所思的手法杀死。
由于案情实在离奇,杀人手法残酷,许多细节并未对外透露,但完全不妨碍骥城本地人依照案子里的各种情节编造各种诡异传说……
八月底,江钰鸣正式踏入大学校园。
江一德在孙小胖被抓后总是心情郁闷,后来索性又回大儿子那边住了。
尚五去探过几次监,也不知道跟孙小胖和孙母说了些什么,回来后收拾了行李,跟江钰鸣退了租,说是回家去,以后都不来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就剩下房东江钰鸣和唯一的租客林休原。
江钰鸣开学前一天晚上,他们都睡在东屋。
江钰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即将凌晨的时候,突然抱着有些迷糊的林休原说:“我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吧,你别一个人住这儿。”
林休原揉着眼睛,他有些困了:“那边工作不方便……你放心,不会再有事了,白朵朵已经彻底走了,你在学校的时候我也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你相信我……”
他这话一出,江钰鸣没再出声。
江钰鸣开学那天上午,林休原正在办公室做表,大家都很忙碌,中午吃了饭又跑上跑下地开会,一直到傍晚下班才松了口气。
同事知道他还住在菩萨庙胡同那个发生几起命案的大院里,都挺吃惊的。
林休原对此的解释就是没钱,他说:“那边宽敞,又离得近,现在凶手都抓了,是最安全的。没人敢租,所以租金才特别低嘛。”
“说是这么说,还是瘆得慌啊……”
“就是啊,你胆子也太大了……”
“哪是小盛胆子大啊,人家是相信科学,我年轻时要是没钱遇到这种房子也敢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切……”
……
去车棚的路上,林休原看了看手机,江钰鸣发来不少短信。
短信里是他的院系班级,他的宿舍,他的学号,他的所有与大学相关的东西……
他最后说,和爸妈提着行李去宿舍的时候,他就想象着小原哥也在旁边。
这么一想,开学就变得开心了。
林休原看着那些短信笑,回复了几条收了手机便推车出去。
纺织厂离菩萨庙胡同并不远,林休原骑着车一路前行,天边是红烧的霞云,他一圈又一圈地蹬着脚踏板,第一次觉得这段路有些长。
孙小胖摊位被别的小贩替代,胡同口再一次变得喧嚣起来,狭窄路道两旁又成了大爷们下棋看棋的场所,还有出来跑着玩闹的小孩、缝做衣服的女人、赤着膀子打牌侃大山的男人……
买了食材,林休原就开始洗菜做饭了。
大门敞开着,偶尔有小孩进来探头探脑地看。
很简单的一餐做好后,林休原端着饭菜回屋吃。
桌子上的手机显示有未接来电。
是江钰鸣的。
林休原回拨过去。
他听到江钰鸣喘气的声音:“你下班了?”
“嗯,我还做了晚饭。”
对方不再回话了。
林休原听着那持续不断的喘息,愣了愣,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对方回答前,他先听到了外面从飞快跑进来的脚步声。
林休原站起来,他看到江钰鸣一口气跑到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浑身都是汗,胸膛剧烈起伏,克制着什么似的说:“小原,你洗澡了么?”
林休原眨了下眼睛,摇头。
然后他就被用力抱住了。
江钰鸣的拥抱带着灼热的力量感,他感到自己几乎被揉进了太阳里。
他笑着说:“你怎么回来了?”
他以为江钰鸣不是一周一回也得是隔几天一回,毕竟骥大离这里并不近。
江钰鸣死死抱着他,低头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我又没逃课,放学回家而已。”
“……”
这天晚上,江钰鸣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他要把林休原连皮带肉地吃了……一直到深夜,外面没了半点动静,一切才烟消息鼓。
江钰鸣抱着他亲力亲为地洗第二次澡。回到床上,他就往林休原怀里挤,他个头比林休原大很多,每次做这个动作,林休原都忍不住笑,还要配合他抱住他,哄小孩一样说:“你这样好可爱。”
“小原哥,”说是不再这么叫,却总是忍不住,“小原哥,你今天还没亲我。”
林休原便去亲他,侧首浅浅地吻,没一会儿就被对方变得像打架一样地啃噬,谁轻一点谁就输了似的。
林休原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睁开眼睛时,江钰鸣已经起来了,他应该起得很早,把屋子都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买了早餐放在桌上,正蹲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看到人此时醒了,还有些惊讶。
两秒后,林休原的双眼被他急忙捂住了。
“时间还早,你继续睡。”
“……”
林休原说:“醒了就睡不着了。”他直接忽视眼睛上那双手,摸索着坐起来,要换下睡衣,腰身突然被一下圈住了。
江钰鸣抱着他不出声。
林休原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起这么早,忽然想起这里到骥大坐车需要的时间,抿了下嘴,说:“你们要军训了吧?再不走就晚了。”
江钰鸣还是没松开他。
林休原凑过去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可每一次都会因为这种小动作而敏感地微颤。
江钰鸣松开他,耳垂微红地去收拾他上班需要带的东西。
林休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昨天我在办公室问了周姐,骥大那边有家财务公司,她朋友就在里面上班,发展不错,但是不太好进去,这一年我准备好好考证,累积些经验,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试试。”
少年身子一定。
林休原出去刷牙洗漱了。
回屋的时候,江钰鸣还没有走,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那只手表。
是林休原送的那只,他戴上后除了洗澡就没摘下过,或许是心理作用,戴上这只手表后,他基本就没做过噩梦,甚至做梦都是很少的。
可是他昨晚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说不上美梦,也说不上是噩梦。
那像是一座大山,有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石阶。
天边电闪雷鸣,飞虫漫天。
他看到一个少年蹦蹦跳跳地往下走,所有的飞虫都自行绕开他。
忽然少年回头,是熟悉的一张脸。
可是对方像是看不到他,有些失望地撇嘴,又继续往下走,直至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江钰鸣的心脏被一股刺痛蔓延,他是痛醒的,他几乎不能呼吸,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青年。
青年安然熟睡。
外面是清脆的鸟鸣,晨光从窗户缝隙渗透进来。
他莫名有种要落泪的冲动,他低下头去,双臂再次纠缠上去,他开始悄悄地亲他,像是亲一颗露珠那样小心。
林休原拿起早餐,过去环住江钰鸣的肩,带着淡淡薄荷味的唇在对方嘴角亲一下:“再不走就迟到了。”
少年那双眼睛看向他,又闪烁一下,然后一字不发,起身拉着他的手出去。
他们在胡同口分别。
江钰鸣看着自行车彻底消失才去站牌那边。
军训的那半个多月,林休原没想到江钰鸣会天天都回来。
虽然每天都见面,晚上还是会黏糊糊抱着睡。
军训结束后,江钰鸣黑了不少,林休原经常会看着他脸、手臂、小腿和衣服里面的肤色差笑,他一笑,江钰鸣啃他,笑哪里就啃哪里。
啃得不痛,但是痒,林休原每次都见好就收地抱着他再哄回来,然后问他学校的事,江钰鸣不是很爱讲,但每次他一问,就搜刮着记忆里的那些小事一件件讲,有时候讲着讲着,两人能一起睡着。
忙碌起来,一年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林休原从纺织厂离开顺利进入那家公司时,江钰鸣也升大二了,他本来就高,现在又长高了些,很轻易就能将自己的男朋友全头全尾裹进怀里。出门都穿休闲服的话,江钰鸣反而会被当成哥哥。
房子是他在林休原面试前就找好了,就在林休原公司附近,离他学校也就两站的公车。
住进去的第一天,江钰鸣特别兴奋,比林休原还殷勤地布置房子。
做晚饭的时候,看一旁洗菜的江钰鸣,还红着耳朵让他过来抱一下自己。
林休原:“……”
他当时从后面抱过去,没两秒,江钰鸣就关了火,转身重重勒着他亲。
他们胡来了一次,林休原晕乎乎地被抱回卧室睡了一觉。
醒来后出去,晚饭已经做好了,很丰盛的一桌子菜,热气腾腾,那边江钰鸣还在厨房小心翼翼地摆最后一个盘。
外面灯火阑珊,林休原走过去,他在江钰鸣回头前用力抱住了他。
他说着那句每一天都要在对江钰鸣说的话:“我爱你。”
他们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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