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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四刻, 外头的天尚且黑沉沉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姝娘起身推开门,借着清冷的月色, 只见刘家院外,已有一人一马在等着她。
姝娘不免有些诧异, 她自觉起得够早了, 可不想那人比她还要早, 就像是一夜未眠,一直在此处候着她一般。
她取了包袱,轻手轻脚地掩上了院门。
这个时辰, 村里人几乎都还未起,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树木草丛中的此起彼伏的虫鸣,姝娘看着眼前牵着马的男人,又低头瞧了瞧身上的包袱,总觉得这模样跟私奔似的。
她抿了抿唇,慌忙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什么私奔!她不过就是去送送他罢了,就跟当初送她师父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姝娘走上前道:“公子, 久等了。”
“不久,我也才到。”
姝娘望见沈重樾身后那匹高大壮硕的黑马, 握着包袱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自长平村到县城,路程不短, 而庙会又在白日, 想要赶上最热闹的时候,免不了要早起赶过去。
她既要同去,定是坐沈重樾的马最快。
见姝娘颦眉, 面露怯意,沈重樾淡淡道:“别怕,墨溯虽性子烈,却极通灵性,你与我同骑,他不会伤你。”
这马原是叫墨溯。
虽听沈重樾这么说,可姝娘到底还是害怕,立在原地不敢接近。
迟疑间,忽得有一只大掌牵住她的手,缓缓往墨溯额上探去。
有趣的是,那原本昂着脑袋,高傲神气,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骏马,忽得低下头,温顺地贴住了姝娘的手掌。
姝娘怔了怔,方才的恐怖顿时烟消云散,她动作轻缓地在它额上抚摸了两下,不由得勾唇笑起来。
一旁的沈重樾盯着她昳丽的笑靥看了一会儿,趁她不备,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马上。
身子骤然腾了空,姝娘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沈重樾已稳稳坐在了她身后,攥紧缰绳,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姝娘将背脊挺得直直的,浑身僵硬,唯恐与身后的男人有所接触。
看着姝娘这幅小心拘谨的样子,沈重樾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墨溯跑得快,你若觉得害怕,只管抓紧我便是。”他俯下身,低沉的声儿在姝娘耳畔响起。
话音方落,沈重樾猛地一夹马腹,墨溯当即以离弦之势飞奔而出。
姝娘顺势往后倾,纤瘦的背脊霎时紧紧贴住了沈重樾的胸膛。她是头一回坐马,颠簸起伏的感受和两边飞快倒退的风景,令她又惊又怕,吓得一下转过身,闭着眼紧紧揪住了沈重樾的衣襟。
沈重樾低眉,便见姝娘依偎着他,一双秀丽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娇小可怜。
他不由得匀出一只手,将姝娘往怀中搂了搂,顺势将速度放缓了些。
因姝娘太过害怕,沈重樾不敢像从前一样,马不停蹄地往县城赶,中途寻着平坦干净的地方,停下来歇息了两回。
歇息的时候,姝娘打开包袱,取出昨晚做好的桂花米糕递给他,两人便作早饭吃了。
因一路走走停停,原对沈重樾来说,只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最后生生走了一个半时辰。
待他们进了县城,天已大亮,路两旁的铺肆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已是十分热闹。
沈重樾在巷口跳下马,对姝娘道:“前头便是我租住的院子,我们先歇歇脚,再去庙会也不迟。”
“好。”
姝娘应声,往四下打量了一番,隐隐记得自己似乎来过附近,没想到沈公子便住在此处。
沈重樾牵着马入了巷子,拐了个弯儿,停在后院门口重重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小厮孟义,见是自家主子,恭顺道:“爷,您回来了。”
沈重樾低低“嗯”了一声,问道:“冯长呢?”
“冯总管以为您午后才会回来,这会儿出门办事儿去了。”孟义答。
沈重樾点了点头,却不进门,反而转身将坐在马上的姝娘小心翼翼抱了下来。
孟义这才发现沈重樾带了个女人回来,他张大了嘴,顿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自打他来到这院中,只见过上赶着往这儿送的女人,就没见过他家爷自己带回来过。
沈重樾将马牵进去,经过孟义时,吩咐道:“端两杯茶水送去书房。”
“诶,诶。”
姝娘跟在沈重樾身后,见孟义一直□□裸地盯着自己瞧,虽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有礼地笑着,微微冲他颔首。
她这一笑可不得了,孟义一时看傻了眼,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两人走远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上茶的事儿,忙跑到灶房冲了两杯热茶,往书房的方向去。
方走到院中,便迎面遇到了刚回来的冯长。
冯长见他端着茶盏,问道:“这是上哪儿去?”
“爷吩咐我送茶去书房。”
“送茶?爷回来了?”冯长往托盘中看了一眼,疑惑道,“上茶便上茶吧,上两杯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唐爷昨儿个就回去了。”
孟义神秘兮兮地一笑,靠近冯长,压着声儿道:“冯总管,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个女子呢。”
女子!
冯长猛然一惊,忙问:“什么女子?多大岁数?生得是何模样?”
“看年岁也就十五六,漂亮,实在是漂亮。”孟义摇着头,啧啧了两声,“虽说穿得简陋了些,可笑起来实在好看,这县上想都找不出几个能跟她比的呢。”
这冯长最忧心的便是他家爷的终身大事,他还曾一度怀疑他家爷是不是有些难言的隐疾,可如今听说他带了个女子回来,不免又好奇又激动。
他夺过孟义手上的托盘,丢了句“我去送”,步履匆匆往书房去了。
书房中,姝娘正站在桌案前,举着沈重樾闲暇时抄写的文章看,怎么瞧,都觉得他的字赏心悦目,忍不住问:“公子是如何练的字,可否传授奴家一二?”
沈重樾并无什么秘诀,说不到不过一个“勤”字,然看着姝娘殷切的目光,他却道:“你若想学,我可亲自教你。”
这话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姝娘面上的笑意一滞,缓缓垂下头,不再言语。
屋外忽得传出“咚咚”两下敲门声,沈重樾转头便见冯长正贼头贼脑地往里望。
“进来吧。”
得了应允的冯长笑盈盈地进了门,他分明可以把茶水放在外间的圆桌上,可偏偏低着腰进了内屋,直将茶盏端到了姝娘的手边,边打量着她边道:“姑娘喝茶。”
姝娘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方才听孟义说,他还不信,如今自己亲眼看见,冯长不得不承认,他家爷带回来的这女子实在秀丽可人,唇似樱桃,目若点漆,说话时更是温温婉婉,似清风拂面,让人舒心不已。
也难怪他家爷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见冯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姝娘瞧,沈重樾剑眉微蹙,沉声道:“还不出去?”
沈重樾这神情冯长再熟悉不过,一看便知他家主子此刻十分不悦,他可不想遭罪,赶忙退了出去。
但还未跨出门,又被喊住了。
只听沈重樾道:“去雇辆马车,我们一会儿要出门。”
“爷要上哪儿去?”冯长问道。
沈重樾淡淡答:“逛庙会。”
庙会?他家爷何时对这种事儿感兴趣了。
冯长疑惑间,只听姝娘突然道:“那地方离这儿不远,走着去也可,公子便不必破费了。”
“雇辆马车罢了,算不得什么破费。”沈重樾道,“你身子刚好,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应是很累了,等走到那儿,只怕就没气力逛庙会了。”
冯长颇有些目瞪口呆,他拼命擦了擦眼,再三确实眼前说话的是他家主子。
跟了沈重樾这么多年,虽说他家主子面对那些京中贵女们也算有礼有度,可不曾对哪个女子说过这般贴心关怀的话。
他忙跟着附和了一句:“爷说得对,这马车是要雇的,要雇的。”
说罢,笑容满面,喜滋滋地快步出了书房,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先前他还为他家爷发愁,担心他真打算清心寡欲,做一辈子和尚,现在看来,他家爷那颗木头做的心也是会跳的,只是没遇着对的人罢了。
欣喜间,冯长突然想起唐云舟来,心下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这唐爷怎就提前一日回京了呢,若他不走,指不定就能看见今日这幅场景了。
一想到唐云舟发过的那个誓,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实在想看看唐云舟知道这事儿后的表情。
不过没什么关系,若不出意外,唐爷那声“爷爷”应还是有机会叫的。
一刻钟后,冯长雇的马车便停在了院门口。
沈重樾扶着姝娘上了车,往城西而去。
除年节时候,思原县一年中还有两次庙会。
未出嫁前,隔壁家与姝娘年岁相仿的姐姐每次逛庙会回来,都会带回大包小包的吃食,然后笑容满面地同她描述那里有多热闹,多有趣,一度让姝娘对县城的庙会向往不已。
可那时家中有数不完的活儿要干,秦佃户和方氏也不会同意让她去玩,便一直没有机会。
后来嫁进刘家,周氏也说起过年后带她进城逛庙会去,那时姝娘高兴地连做梦都在数着日子,可未等县城到过年,刘猎户那厢便出了事儿。
再后来,刘猎户夫妇都走了,姝娘也再没起过逛庙会的心思。
坐了没多少工夫,马车缓缓而停。
姝娘被沈重樾扶下来,只见眼前的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沿街的铺肆鳞次栉比,卖吃食和小玩意儿都有,甚至还有杂耍和庙戏,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姝娘愣在原地,一时看迷了眼,心道那邻家姐姐果真没有说谎。
“先去买些吃食可好?”沈重樾问道。
姝娘的眼正巧移到了行人手中拿着的琳琅满目的吃食上,她赧赧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刚走过去,她便教一股甜酸的香气儿吸引了,仔细一瞧,是些蜜饯干果,蜜枣,桃脯,梨干,山楂什么都有。
糖本就金贵,这种腌制出的蜜饯,对穷人家来说,更是奢侈的零嘴,姝娘虽很喜欢这些,可也只逢年过节才舍得买一小包。
她偷着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迟疑间,只听沈重樾突然道:“每样都给我来一些。”
他掏出一锭碎银丢过去,那小贩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声,用勺子舀了不少,整整装了两大纸包。
沈重樾摊开纸包递到姝娘面前,见她略有些惊诧地看过来,淡然道:“看着倒是不错,便忍不住多买了一些,尝尝?”
姝娘犹豫着拣了一小块桃脯放进口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连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公子也尝尝?”
沈重樾看着姝娘眸中闪烁着的欢悦的光,唇间泛起浅笑,问道:“这么多,该尝哪个好?”
他本随口一问,姝娘却认真思索了起来,从里头挑了一块梨干,“要不,公子尝尝这个?”
她甫一抬头,便撞进沈重樾灼灼的目光里,这才发觉自己的右手高举着,这副姿态,像是要喂给他一般。
姝娘的心不由得停滞了一拍,还来不及收回手,忽觉指尖温热,那块梨干已然消失不见。
沈重樾直起身子,轻轻嚼了两下,风轻云淡道:“还不错。”
愣在原地姝娘耳根发烫,少顷,猛然将右手垂了下去,五指拽着衣裙无措地摩挲着,少顷,她才结结巴巴道:“前头......再去前头瞧瞧吧。”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连步子都有些凌乱。
沿途沈重樾又买了不少吃食,姝娘一开始只当他喜欢这些,后来才发现他根本不吃,买的东西多半入了她的肚子,这才逐渐反应过来。
似乎只要她多看一眼的,沈重樾都会买下。
她生怕他再花费,连眼都不敢再斜,忙往另一个方向拐。
街边有演杂耍的,姝娘凑在人群中本只是随便瞧瞧,却看得越发津津有味起来。
她本就生得养眼好看,四下有些不老实的,不时将眼睛往这处瞟,更有甚者直接挤了过来。可还未接近,就教站在姝娘身侧的沈重樾一记凌厉的眼神吓得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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