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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咬牙:“那按你这么说,朕不但不能罚,还得感激你福晋?”
作为驰名荒唐,弘昼可太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了。闻言忙拱手:“那倒不用,虽说此事福晋确实居功至伟。但这个,嘿嘿,这个手段也实在不值得提倡。依儿子之见,不如功过相抵?就,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不然的话……
福晋跟四哥之间的嫌隙怕是会愈发加深,渐渐不可调和。
夹板气什么的,可太不好受了。弘昼不想在手足跟福晋之间左右为难,所以笑嘻嘻极力圆场。
这,也许就是有期待跟没有期待的区别?
对弘历,雍正吹毛求疵,恨不得用放大镜观察。唯恐他有什么要不得的坏毛病没有被及时发现,以后带累了整个大清。而对弘昼?熊孩子么,熊才是本性。哪天他若是稍稍懂点事,都足以让当阿玛的老怀大慰。
比如此刻,雍正就有种诡异的,松了口气的感觉。很庆幸弘昼没有撒泼耍赖,非要给他福晋个奖赏。
意识到自己这不对的他皱眉:“话虽如此,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吴扎库氏擅自抓捕、非法讯问都是事实。而且散播谣言,以至于事情闹腾到一发不可收拾。再是马齐有罪,难道无伤国体?”
堂堂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深受皇恩的股肱之臣。居然为了些个貂皮就里通外国,说他贪婪的同时何尝不显得帝王昏庸又刻薄?
唔,这……
弘昼沉吟,既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又不敢说个有字,让皇阿玛有机会发难。
正焦灼间,苏培盛欢欢喜喜来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兵部尚书田文镜田大人、兵部左侍郎海拉逊海大人偕同求见,向皇上报喜呢!托五福晋福得的那个转炉与坩埚炼钢的方子都取得了成功,已经产出了第一批好钢。”
雍正乐到站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两位大人就在外头候着,随身还带了样品与匠人用这钢材特特赶制出来的一口宝刀。”
“那还墨迹什么?快宣!”
“哎,奴才遵旨。”苏
培盛打了个千儿,随即便扬声喊道:“皇上有旨,宣田文镜海拉逊觐见。”
俄尔门开,田文镜抱着口黄金为柄,雕着繁复龙纹,并以黑曜石为龙眼,精钢为锋的华丽宝刀。他身侧,海拉逊捧着个篮球大小的钢材样本,脚步都有些微踉跄。
二人欢欢喜喜给雍正见礼:“微臣田文镜、海拉逊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此时全心扑在新方子炼出来的钢材质量上,哪儿还顾得上这些个繁文缛节?直接挥手:“爱卿免礼,这便是新法炼出来的钢材,与用它打造出来的刀具?”
“回皇上的话,正是。自从得了方子后,臣跟海大人便时常往武备司造办处,尤其海大人,都恨不得吃住在那边。终于成功造出了能炼钢的高坩埚跟转炉,也都相继开炉,造出了高品质的钢材……”
田文镜一五一十作答,其中多次提到舒舒的方子与海拉逊的辛劳。
正愁肠百结中,转机突然出现。
弘昼狂喜,当即点头:“说这个不是吹,福晋就是勤奋好学又聪慧。亏了她从《天工开物》的夹页里面发现了这两道妙法,才有了这宝刀、这好钢。要不然,那些书在儿子这儿,就是个装点门面的作用。”
“经年都不带翻翻的,哪儿还有什么发现?”
雍正一折子敲他头上:“知道自己不学无术还不奋起直追?连你福晋都比你厉害些,可还有脸?”
弘昼抱头,叫得可夸张。
刚还在他身后,任由他发挥的舒舒咻地一下子到了他面前。抬起他捂着额头的爪子,仔仔细细为他查看伤势。
那动作看得雍正心里都一堵:“朕是亲阿玛,再生气也没有下死手的道理!”
便弘时忤逆成那样,也只是出继、除籍罢了。
“嗯嗯!”舒舒点头:“儿媳自然知道,不过……人脑结构最是复杂,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效果。皇阿玛若派人细查,保准发现,哪个村里都有那么一两个高烧烧坏脑子、摔伤摔坏脑子的。”
“我们爷很孝顺的,皇阿玛好生与他讲,他肯定听的。所以,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就,忍不住也别打头呗!”
其实连油皮都没破的弘昼:!!!一脸紧张地又把舒舒牢牢护在身后:“皇,皇阿玛,您得相信,福晋没什么坏心思。她,她就是护夫心切。您知道的,她一向很重视儿子。”
这唯恐好福晋遭了皇帝老子戕害的姿态!!!
看得雍正万分郁闷,超想抬腿踹过去。又怕蹈了弘历的覆辙,把被这两口子糟蹋得差不多的皇家体面丢得干干净净。
还是十三及时开口,打破了尴尬:“哎哟,这刀了不得啊!爷试了试,真吹毛立断。不过这风格也太花哨,不是皇上喜欢的路子。田大人素知帝心,怎偏选了这么个刀柄?”
田文镜拱手:“回怡亲王的话,起初微臣也如您这般说法。欲用这第一炉好钢,打造出柄符合皇上喜好的好刀来。可海大人说得对啊!这钢品质好,产量高,日后必然量产。那这第一炉的纪念意义定然不同,那刀柄饰以金玉才更符合皇家气派,方便后人观瞻。”
被点名的海拉逊谦逊行礼:“转炉与坩埚炼钢相继而成。尤其这燃料从煤炭换成焦炭后,使得这钢的品质越发出挑。奴才瞧着,用来做枪·炮也是使得的。若果为真,那五福晋这两道方,可真真贡献巨大,为大清武备付出极多……”
越说越激动的海拉逊脸色通红,狠狠将舒舒给赞美了一通。
舒舒谦逊福身:“海大人过奖,一切都是皇阿玛洪福。若不是皇阿玛允诺要给咱们五阿哥府些个武器,本福晋也不会去兵部。看不着那形形色色的坩埚、炼铁炉子等,也想不起曾看过的那些个闲书。”
“当然,这也离不开你跟田大人的精忠为国,勇于尝试。否则方子再好,也只是白字黑字。”
“福晋谦虚了!”田文镜跟海拉逊齐齐拱手:“若没有您这良方,微臣等便再如何,也无法凭空想出转炉与坩埚炼钢来。还有那焦炭,虽费事了些,却着实好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肯定了一番舒舒的贡献后便齐齐跪下,给五阿哥与五福晋请功。
是的,什么贡献都没有,充其量买了一屋子书装点门面的五阿哥
排在前面。
没办法,这年月讲究三纲五常,而夫为妻纲。
刚准备好生罚这个大胆儿媳一次,让她有所收敛的雍正:……
有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如此大功,再没有不奖的道理。不过,二位爱卿还是盯着些,先造些个火铳与大炮来。看这钢材是否堪用,能否免除炸膛之危。若果能,再论功行赏不迟。”
田文镜与海拉逊齐声应诺,自去回兵部忙活不提。
偌大殿内,又只剩下雍正兄弟有弘昼夫妻。
“嘿嘿嘿。”弘昼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看着皇帝爹的眼神中满满期待:“那,皇阿玛,儿子福晋虚怀若谷,说很高兴为皇阿玛尽些力,并不要什么赏赐。儿子小日子过得舒服着,也不用您破费。您看……”
“能不能看着如此大功的份上,把福晋那点小小的不合规矩处给忘了?”
雍正烦躁挥手:“滚滚滚,少跟朕这儿啰嗦。出门右转,往延禧宫好生瞧瞧,给你额娘请个安。别才大婚没几日,就整个变成了花喜鹊。”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弘昼眨眼,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允祥笑着推开:“快快快,听你皇阿玛的,不然爷怕你弘昼变挨揍!”
好吧,弘昼也挺怕的。
万一福晋这小倔强上来,连皇阿玛都不惯着……
咳咳,虽然早晚都得与福晋做对儿鬼夫妻,但若可以,他还是想晚个几十上百年。
两人依言告退,允祥亲手倒了杯茶给他好四哥:“皇上喝杯茶润润喉,压压火气?”
雍正接过茶,一眼瞪过去:“朕都要被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气着了,十三弟还笑得出来?!”
允祥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为什么不?小两口伉俪情深是好事儿啊!咱们身处皇家,才更知道真情可贵。侄媳妇鲁莽虽说是鲁莽了些,但对弘昼侄儿那份维护却是天下难寻。臣弟原觉得自家福晋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已经是万里挑一。”
“今儿见着弘昼两人的相互保护才知道,原来也不是所有女子遇事儿都只知道抹眼泪,叹自己时乖命蹇。”
“还有侄媳妇这般勇敢的,愿意直面危险,将自家
夫君牢牢护在身后……”
雍正冷哼:“那是勇敢?分明狡诈,吃准了朕个当公爹的,再怎么也不好过分跟儿媳计较。便有什么惩罚,弘昼那小傻子也能给她挡着!”
对此,允祥持不同看法:“若真狡诈,就没有阿哥所之事,没有给臣弟送方子,更不会有这转炉、坩埚炼钢了。便有,也得再过个三五年。她顺利诞下嫡子,在五阿哥府上站稳了脚跟的。而不是现在根基未稳,一个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的节骨眼上。”
毕竟世人皆知四五两位阿哥关系好,聪明点儿的就该乖巧点跟弘历夫妻打好关系,而不是上来就把人得罪死。
接下来救他、讨赏、献炼钢良方与针对马齐等,都是为了弘昼。也许……
允祥摊手:“也许侄媳妇初初感念弘昼不弃,后来又心于弘昼对她如珠如宝吧!毕竟那场大婚便过去许久,依旧被津津乐道。不知道多少闺阁女子盼着找个他那样长得好、出身高,还能放下身段儿宠妻的夫郎呢!”
“诗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再厉害,那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会为情字执着也不稀奇。”
雍正自己也是爱过的,敦肃皇贵妃年氏殁的时候,他也心里空落落许久缓不过劲儿来。
脾气暴躁,底下人动辄得咎。连三哥允祉礼仪上稍有疏阙,都被他治了罪。世人都道他是寻衅清算,哪儿懂他当时心中悲苦根本就没想到其他?
经历过,才知道情之一字对人影响,也才接受了允祥这一推论,彻底打消心中怀疑。
可这也没耽误他皱眉:“那也得嘱咐弘昼,让他们夫妻多收敛些。再有功劳理由,也不是胡作非为的理由。这次亏得是十三弟你主理此案,早早都收拾停当。否则稍有泄露,这民间舆论还是小事,弘昼弘历两个怕是也好到头儿了!”
说起这个,允祥就一阵沉默。
弘昼心性单纯,没有许多弯弯绕绕。对弘历尽心尽力,用尽一切法子搭救他。而弘历……
他虽然还没掌握关键性证据,但侄媳妇谣言事件背后却少不了有他推手。至于他到底单纯想要报复,还是眼热弘昼去了兵
部。怕此消彼长之下,帝心偏到弘昼那边就只有天知道了!
如今四哥都担心他们哥俩一个太无情一个太感情用事,一旦这推测被证实……
允祥心中发苦,想想就很头大。
当然弘昼更大。
才出了养心殿,这家伙就树懒一样挂在了舒舒身上。突然遭受‘重压’的舒舒皱眉:“大庭广众的,你好歹注意些!”
弘昼苦笑:“爷,爷也想,但实在脚软。不信福晋摸摸,爷后背都被汗打透了,着实吓得不轻。”
呃???
舒舒定睛一瞧,哪儿还用摸?这哥们的汗已经透过了里头的亵衣与夹袄,外衣后背处都隐隐见湿了。
真·汗流浃背啊!
被这萧瑟的小秋风一吹,舒舒还眼见着他打了个抖。
这下,是不往延禧宫也得必须前往延禧宫了。
见儿子被儿媳半挟半抱而来,可把裕嫔吓得:“怎,怎么了呢?该不会是弘昼又惹皇上震怒,挨了揍吧!”
这个又字,就特别的灵性。
只听得舒舒勾唇:“额娘别担心,爷没事儿,就……”
就是吓软了脚什么的可不好听,这么多宫女嬷嬷呢,舒舒可知道注意给自家嫩草留面儿。
但这体贴,某人他不领啊!
连着灌了三盏茶,终于缓过来那股劲儿后,弘昼瓮声瓮气道:“就被您好儿媳吓得呗!额娘您是不知道……”
咳咳!
裕嫔狠狠咳了两声:“许是秋日太燥吧,嗓子还有些发干。春风、春雨你们几个,往小厨房给本宫鼓捣点川贝枇杷羹。与五阿哥跟福晋拿些个果子糕饼。唔,其余人也都下去吧,让本宫娘几个说说话。”
“嗻,奴婢等遵命。”所有人等悉数散去,连她最最信重的梁嬷嬷都自主自发地去守了门。
裕嫔这才不轻不重地拍向儿子脑门:“瞧你这傻乎乎口无遮掩的样儿!真以为额娘宫中就悉数都是额娘腹心?顺嘴就往出瞎咧咧,不知道会对你福晋产生什么不好影响啊?跟你说了多少遍,女儿名声矜贵……”
弘昼扶额,紧张兮兮躲过。就怕福晋一个护短,就犯了大不孝的罪过。
裕嫔挑眉:“好你个混账
小子,额娘打一下而已,你还敢躲?”
弘昼:……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儿子是真在尽孝!
只还没等着他眉目传信完,人就已经被福晋抓获。并笑嘻嘻送到了额娘面前:“就是,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再怎么回报都不为过,何况只是轻拍两下?额娘随意,儿媳帮您按着!”
弘昼震惊:“福晋你这……这太差别对待了吧?刚刚养心殿里,你但凡有这一半的大方机敏,也不能把爷吓这样。”
接着,就是弘昼滔滔不绝的控诉阶段。
当然有皇阿玛严旨,他本人也怕额娘知道太多跟着担惊受怕。福晋胆大包天到逼供马齐身边长随,再搅动风云,借力打力地坑了马齐一脉的事儿瞒得死死的。
只说皇阿玛训诫他,拿折子砸了他头一下。福晋便不依了,跟皇阿玛好一通据理力争。
“哎!”弘昼长叹:“额娘您是没看到皇阿玛当时的脸色有多黑,神情有多严肃。吓得儿子腿肚子都转筋,生怕他下一息就直接训斥出声。混账东西,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废了她皇子福晋的身份,将人打入死牢!”
弘昼用最戏谑的语气,说出当时心中最最真实的恐惧。
长生天保佑,十三叔是个念旧情的,田文镜跟海拉逊来得也够及时。否则弘昼那小脑袋瓜儿,还真不敢想事态会怎么发展下去。
十四叔跟弘时的例子明晃晃地戳在哪里,皇阿玛绝不是个心慈面软的。
裕嫔不知道其中细节,自然也就没有他那么惶恐。
反而还有点瞧不上他的小题大做:“你小子平日里撒泼打诨的能耐呢?怎到你皇阿玛面前,这小胆子就变成老鼠了啊!儿媳妇这,咳咳,是有点过。但你皇阿玛是什么人?那是山河大地之主,肩挑日月星辰的人!”
“再如何不满,他个当公爹的也不会与儿媳发作。了不得嘱咐额娘或者皇后娘娘,让咱们俩多费点心,好生教教。”
“再么就罚五什图五大人,甚至给你赐个侧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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