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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栀子初绽时节。尤玉玑随口说了句栀子的味道很甜,昙香映月里便四处可见栀子。
她懒倦靠在窗下美人榻,暖风从窗户流进来,轻轻吹拂起她的鬓发发丝。一条薄毯搭在她的膝上,百岁窝成一团睡在她旁边,偶尔张大了嘴打哈欠伸个懒腰又继续睡。
尤玉玑微笑地望了百岁一眼,用手指头碰一碰它的脑门。百岁懒得睁开眼,懒洋洋晃一晃尾巴当做回应。
尤玉玑笑笑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书中的书卷上。午后懒倦,偏又睡不着,她便靠在这里翻翻医书打发时间。
抱荷从外面进来,笑盈盈地禀话:“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
尤玉玑点点头,扫一眼抱荷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笑着说:“明日才走,既忙完了喝茶歇一歇。”
“诶!”抱荷应了一声,走进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一口喝了。不过她闲不住,又跑到里间,仔细看看可有遗落的东西。
虽然西太后的意思是要等陈安之回来,让他们两个去宗府录上和离书。可是又没说在陈安之回来之前,她必须留在晋南王府。
她打算明日就回尤家。
尤玉玑垂眸,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是她迫切想要离开晋南王府的理由。她怀上这个孩子时,陈安之早已随军出征,旁人自然不能怀疑这个孩子和陈安之有半点关系。可是她如今有了身孕,不愿留在晋南王府。
“喵。”百岁睡足了,伸了个懒腰,一双宝石模样的猫眼睁得圆圆。
尤玉玑蹭蹭它的下巴,听它发出一阵舒服的咕噜声。
尤玉玑的视线越过了百岁,落在窗台上的那瓶栀子上。屋内摆着好些瓶新线的栀子,唯独这瓶是三天前摘下来的。
司阙给她摘的。
司阙给她摘完这瓶栀子之后,便说要回毒楼一趟,至今未归。
尤玉玑轻揉百岁的动作逐渐慢下去,她望着窗台上的那瓶栀子走神了。
她就这样如愿怀上了孩子,如今安心养胎,等着孩子出生补上母亲那道药方。
然后呢?
尤玉玑忽然有一丝茫然。
未来的路,她早就有了打算,按照计划走下去就好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还是觉得茫然。好似前路被雾气遮着,即使知道是这条路,也因为看不清前方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向来有条理的她,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茫然些什么。
她与他互相心悦,相处温馨愉悦,如今又有了孩子,这不是很好吗?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过去与未来都没有享受当下更重要。
尤玉玑停下了令猫舒服的蹭抚,百岁等了好半天,才伸出小爪子拍拍尤玉玑的手腕,以示抗议。
尤玉玑回过神来,将百岁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它。百岁这才满意了,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多时,枕絮进来禀告春杏过来了。
尤玉玑也没起身,直接让人将春杏请进来。
春杏怀里抱着个盒子。她今日难得穿了身水红色的石榴裙。因为府中有喜事,今天是陈凌烟与华容公主家的公子定亲的日子。尤玉玑招了招手,让人挨着她在美人榻坐下。
“姐姐明日就要走了。幸好这身衣裳做完了。”春杏低着头,将放在膝上的盒子打开。
尤玉玑也稍微坐直了身,将腿上的百岁推开,拂了拂腿上落下的猫毛,去看盒子里的衣裳。
“给我做的?”她柔声问。
“嗯。”春杏道,“也没有什么能送姐姐的,想着给姐姐做一身春衫。人呆手笨,陆陆续续做了三个月总算做好了。”
人呆不呆手笨不笨说不清,总是发呆却是真的。可春杏觉得也幸好这几个月做这身衣裳来打发难捱的时间。
尤玉玑将衣裳拿出来,指腹抚过上面精致的绣纹,诚心道:“你有心了,这些刺绣应该花了不少心血。”
“姐姐喜欢就好。”春杏淡淡笑着。
只是她再也笑不及眼底。
尤玉玑打量着春杏的神色,几个月过去了,她似乎还是那个样子。若说人与物有区别,大概就是那股精气神。然而尤玉玑觉得春杏的精气神随着望江一块去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春杏一边将展开的衣裳重新叠好放回盒子,一边轻声说:“在哪里都一样。”
尤玉玑忍不住想起去年夜游涟水,那个时候翠玉和林莹莹都在,当真是笑声连连。如今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下一个春杏。
“翠玉和莹莹那边兴许盼着你去帮忙。”尤玉玑再劝。
春杏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仍旧摇摇头。
这世间,只有这里还残着他来过的痕迹。她哪里也不想去。
尤玉玑点点头,也不再劝,与她说起旁的话来。
司阙回来时,春杏还没走。
他还没进门,就听见抱荷的笑声。他随意一听,里面的人似乎在说陈凌烟定亲的事情。
“原来这样麻烦。”春杏道,“以前没注意过。”
“我记得我当初定亲的时候差不多是这样的。”尤玉玑随口说。
司阙往里走的步子忽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里走。他目光望向美人榻,一眼看见被人围在中间的尤玉玑。
尤玉玑亦一眼看见他回来。她抬起眼睛望过去,道一句“回来了。”
司阙“嗯”了一声,经过她身边,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然后继续往里间去。
枕絮和抱荷偷偷使了个眼色,又重新一本正经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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