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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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玑没有说出口的话,司阙却在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

尤玉玑不是个依赖人的小小娇女子,对司阙撒娇求助都是少数情趣所致。司阙望着尤玉玑蹙起的眉心,第一次这般强烈地体会到被需要。他形单影只了半生,被厌恶被躲避,唯独没有被需要过。

司阙紧握着尤玉玑萦着一层汗津的手,心里生出几分后悔。他总觉得她很坚强自立,他又很着急夺权,忽略了对她的陪伴。若时间倒流,他宁愿不要这么急迫筹谋其他事,更多地陪着她。

他双手捧着尤玉玑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他微笑着,用温柔语气说着誓言:“鸢鸢,却疏再也不走了。”

从这一日起,他这一生都没有准许过自己离开尤玉玑半日。

刚入了腊月,尤夫人便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今日江淳也过来了,如她生瑾儿时尤玉玑陪着她那样,来相伴。她还将身边那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一并带过来,只等着婴儿出生取了脐带血,依胡太医当初的方子入药。

尤衡和尤嘉木等在外面,几次询问侍婢里面情况。两个人坐在檐下,尤嘉木拽拽尤衡的衣角,问:“元逸哥哥,阿姐应该没啥危险吧?”

所谓十者其一。十个产妇就会有一个人死于难产,这几率可不算小。不方便对尤嘉木实言,他只说:“你姐姐身体好着呢。”

“嗯。”尤衡点点头。

尤衡拍拍尤嘉木的肩头,说:“嘉木马上十三了,再过三五年娶了媳妇,要当个知道疼媳妇的男人。”

尤衡心不在焉地胡乱点点头,心里仍旧记挂着姐姐。

百岁无声迈着猫步,在檐上走来走去。今天这样的日子,它被赶了出去,不许它进去添乱。

天色逐渐黑下来,远处夜幕中逐渐升起烟花。百岁立在檐上,望着远处的烟花,将喵呜的尾音拉得绵长婉转。

明明是同日所生的双生子,却因为出生时在大年三十的子时,降生先后不足半刻钟差距的兄妹俩,哥哥竟比妹妹年长了一岁。

尤玉玑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司阙望过来的漆眸。

司阙俯身,将吻落在尤玉玑湿漉漉的眼睛上。

“新的一年了。”他说。

尤玉玑虚弱,没有开口的力气,只在心里柔柔回了句:“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守岁了。”

司阙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去擦尤玉玑鬓间的水浸,在窗外炸裂的爆竹声中,低语:“以后每一年的跨年都一起守。”

窗外爆竹声撞耳,虚弱的尤玉玑没有听清司阙的话,只隐约听见了个“一起”,只听见这两个字倒也够了。

除夕夜的爆竹声一声叠着一声,久久不歇。柳嬷嬷担心吓到刚出生的婴儿,急急忙忙去掩怀里孩子的耳朵,却见小公子安安静静地,竟也不觉得吵闹。

她正惊奇着,忽然听见了响亮的哭声,赶忙转身望向产婆怀里抱着的另一个。

尤玉玑正靠着司阙的臂弯喝水。闻声,她抬眸望过去,虚弱询问:“哪一个哭得那么凶?”

景娘子笑着说:“小的那个!”

柳嬷嬷担心尤玉玑挂心,柔声劝:“别担心,小孩子哭一哭无妨的。正要给他们擦洗、喂奶。你就安心先养着自己。”

尤玉玑不再喝水,让产婆将啼哭不止的女儿抱过来。小姑娘忽然换了怀抱,反而哭得更响亮了。

尤玉玑垂眸望着放在腿上的女儿,小孩子皱巴巴的,五官都没长开,根本看不出长得像谁,一张小脸蛋上只一张嘴张着哭叫个不停。

尤玉玑轻轻拍了一会儿,亲耳听着女儿的哭腔拐了个弯,然后提高了音量嚎两声,再慢慢低下去哼哼唧唧。

女儿终于不哭了,尤玉玑眉眼间染上笑。她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轻碰一碰女儿的脸,转眸去看司阙,却发现司阙一直望着她,并没有在看他们的女儿。

“还渴不渴?”司阙问。

尤玉玑弯眸摇头,司阙这才将手中的木杯放在一侧,和尤玉玑一起垂眸望向女儿。

屋里的婴儿啼哭声,立刻让等了一天的尤衡和尤嘉木高兴起来。他们眼巴巴望着门口,盼着乳娘早点把孩子抱出来给他们看一眼。又等了好一阵子,两个乳娘才将拾弄好的两个婴儿抱到外间来,让他们两个看。

直到乳娘抱着两个孩子退下去喂奶,尤衡和尤嘉木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

“我喜欢那个用紫色被子包着的!”尤嘉木亮着眼睛,“这外甥醒着,一看就能很打!”

枕絮在一旁笑着摇头,解释:“那个是妹妹。”

“什么,我刚刚抱过的是外甥女?”尤嘉木睁大了眼睛,“那个一直睡觉的才是我外甥?”

枕絮笑着点头。

尤嘉木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勺。

景娘子开口:“夫人说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们别在这儿候着了。她不能出屋与你们一起用年夜饭,你们也当去尽兴些。”

景娘子这么一说,在外面干等了一天的人才发觉的确是饿了。两个人刚要转身往外走,里屋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看着走出来的司阙,尤衡皱了下眉,想起军中时尤玉玑寄给他的信,眉宇间现出几分犹豫。尤嘉木看了一眼元逸哥哥,盯着司阙欲言又止。

司阙走得近了,尤衡还未开口问该怎么称呼。司阙先自报家门:“司阙。”

显然,他不想被他人错认为是司阆那个蠢货。

尤嘉木皱着眉,眼中仍旧有不解。尤衡想到之前尤玉玑给他写的那些信,逐渐想通其中关节。

司阙邀尤衡私谈。

尤衡沉默了一会儿,沉声开口:“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陪着鸢鸢?”

“她睡着。”司阙回望,“她醒来前我会回来。”

合家团聚的除夕夜,尤府的书房亮着灯。这是尤玉玑父亲生前用的书房,墙壁上悬着“风骨”二字的亲笔。

尤嘉木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望向书房的方向。良久,书房的房门被推开,司阙从里面走出来。尤嘉木立刻停下脚步,盯着逐渐走近的司阙。

尤嘉木的目光太过灼烈,伴着危险的讯息。像一只丛林里窥探猎物的小豹子。

司阙停下脚步,瞥着他:“想说什么?”

尤嘉木的身量又窜了一头,大有像尤衡看齐的势头。他脸色发白,仿佛在强势压抑着什么,憋了半天,他说:“以前阿姐跟我提到你,用的称呼是真正的姐夫。”

司阙抬抬眼,顺着满天的烟火望向尤玉玑房间的方向。

“可你不是我姐夫。不仅我不会承认,所有人都不会承认。”

司阙重新将目光落在尤嘉木的脸上。

半大孩子的年纪,却早已不是孩童。他正色道:“你应该把该给我阿姐的东西都补给她。”

司阙琢磨了一下,这是小舅子在催婚仪。

“会的。”司阙落下这两字,便匆匆往回走。这个时候,尤玉玑快醒了。

尤嘉木站在原地,皱眉望着司阙离去的背影。

“嘉木。”尤衡站在门口唤他。

尤嘉木回头,望见元逸哥哥身后墙壁上父亲亲笔所写的“风骨”二字,恍惚凝神。自小的风骨教导,在近几年的变故中摇摇欲坠。尤嘉木打心底里敬佩父亲与阿姐的气度,他也曾心向往之。然而如今他宁愿做个卑劣小人手段用尽,也不愿再被小人欺。

司阙回到带着血腥味儿的房间。产妇受不得凉,又是冬日,屋内炭火熊熊,将屋里的血腥味儿染得黏黏糊糊。司阙悄声走向床榻,将厚重的床幔掀开一条缝,望向床里侧,见尤玉玑还睡着未醒过来,方松了口气。

枕絮在门外轻轻叩门,端来膳食。

司阙将东西接进来,没让枕絮入门。东西刚放一下,床榻上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司阙便知尤玉玑醒了过来。

他端了一碗清粥,再几道尤玉玑喜欢的小菜置于粥上,朝床榻走去。

“你在啊。”尤玉玑声音轻轻的。

司阙捏着小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含笑说了声当然。他扶着尤玉玑坐起来,也没让她动手,亲自喂她吃。

“你吃过东西没有?”尤玉玑柔声问。

司阙“嗯”了一声,随意敷衍,一边喂尤玉玑吃东西,一边询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你不是也守了一天,不用什么事情都你来做的。”尤玉玑语气里仍旧带着虚弱,又低又软。

“难得见鸢鸢这样娇滴滴,照顾着挺有趣味。”

尤玉玑想说的话被司阙喂过来的蛋黄泥阻了。她吃着东西,想着当初中了软无散的毒时,便也是这样被司阙照顾着。彼时比现在还娇软无力,实在算不得司阙所言的难得见。

司阙喂尤玉玑吃饱了肚子,唤侍女端温水进来,他亲自给尤玉玑做了简单的擦洗。干净的衣裳还没换完,尤玉玑将头偏到一侧靠着他的肩,睡着了。

司阙净了手,重新回到床榻旁,看着尤玉玑的睡颜,恍惚间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忙碌且焦心了一整日,司阙也有些乏了。他并不想歇在别处,只想偎着尤玉玑。临上床前,司阙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他悄声走出屋,往隔壁去。

乳娘刚给两个孩子喂过奶,正在整理着他们两个的小衣服。司阙走到榻旁,垂目望向紧挨着睡在一起的一双儿女。

他不发一言,甚至一动不动良久,久到两个乳娘诧异地偷偷用眼神交流。

时至今日,司阙还是对于这一胎是双胎而心中介怀。他只想要一个孩子,将所有的一切给予唯一一个孩子。

两个,怎么会是两个呢?

这小概率的意外落在他身上,若是旁人定然欢喜雀跃,唯独他心中藏着一丝抵触。

这世间有完全公平的父母吗?

不存在的。

他慢慢在床榻坐下,望着一双儿女陷入沉思。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多时小的那个哼哼唧唧,这是饿了要吃奶。司阙这才起身离去。染着烟火绚彩的月光被他踩在脚下,司阙忽然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夜幕。

他后知后觉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抛着铜板决定旁人生死,也无所谓自己生死的孑然人。他有了妻儿,有了责任,有了牵绊。

嗯,暂时也不算。小舅子刚暗示催了他婚仪。

也快了。

司阙快步回到尤玉玑房中,悄声躺在尤玉玑身侧,轻轻拥着她。

接下来的月子生活里,尤玉玑宽心养着。除了陪伴一双儿女,不是吃就是睡。她就算是想出门走一走,都不被司阙允许。

司阙难得一脸严肃:“她们都说月子里不能这个不能那个。”

“哪个呀?”尤玉玑弯着眼睛问他。

司阙不答,抱住尤玉玑的肩,拉着她躺下来。两个人躺在床榻上,偏过脸互相望着。

“姐姐。”他低低地唤一声,再凑过去用额头蹭一蹭尤玉玑的肩头。

尤玉玑恍然,自她生产一直被司阙照顾着,连吃饭穿衣都极少自己动手。倒是许久不曾听见他这样称呼她,又拿出这样依恋的姿态。

尤玉玑立刻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这段时日太累着他了。

“怎么啦?”尤玉玑转过身来,手心贴着司阙的脸颊,指尖在他的眼下轻轻点了点。

他唤她姐姐,她竟转瞬又成了那个温柔宠溺包容他的姐姐。司阙抵在她的肩头,合着眼,慢慢勾起唇角,带出几分舒适惬意的笑容来。

他喜欢他的鸢鸢,也喜欢他的姐姐。

尤玉玑指尖轻轻碰着司阙的眼下,司阙仍旧懒倦地偎着她,没有睁开眼,而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

尤玉玑蹙了眉。怀胎十月然后是生产、养身体,让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似曾相识的暗示。好半晌,直到司阙抬起眼巴巴望过来,尤玉玑才恍然大悟。她莞尔,继而凑过去,亲亲他的脸。

他这是,在讨吻啊。

唇瓣覆在司阙的脸颊上,离开前,尤玉玑犹豫了片刻,旖唇向下滑去,慢慢覆上他的唇。

轻轻蹭一蹭,再伸出舌尖蜻蜓点水地舔了一下。

司阙“呦”了一声,拿出几分阴阳怪气的口吻:“姐姐还会主动亲人啊?”

尤玉玑贴着他的唇温柔开口:“别说话。”

你让我别说话我就不说话?我就说。

“姐姐,再亲亲。”司阙将手搭在尤玉玑的腰上,往前挪着靠过去。

“将幔帐拉下来。”尤玉玑推推司阙的肩。

司阙依言将床幔放下来,然后解了尤玉玑的衣襟埋进去。两个孩子提前许久备好了乳娘,那些本该挤去早早了尽的鲜汁便入了司阙的口。

尤玉玑不按陈地习俗,依着故土风俗,婴孩不庆满月,只庆百日。一双儿女满月那一日,尤玉玑才走出房门,被外面的凉风一吹,虽凉却也觉得惬意与自由。

她微笑着,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喵。”百岁从屋檐间几跃跳下来,落在尤玉玑脚边,用脑袋反复去蹭尤玉玑的脚背。它不知道尤玉玑生了什么病,原本进出自由的房门不准它闯。只有一次它偷偷溜进去,上了床榻在尤玉玑怀里眯了一会儿,后来也被司阙扔了出去。

尤玉玑蹲下来,抚一抚它的头,温柔对它解释:“百岁多了两个小伙伴,只不过他们还小呢。等他们再大一点点,就能和百岁一起玩啦。”

百岁听不懂,可是再次听见尤玉玑的声音,它足够愉悦。

尤玉玑刚能出门,就去看望了母亲。母亲用了胡太医当初的方子后,一直沉睡不醒,不过气色却眼见着好起来,就连脉搏也稳了许多。

尤玉玑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一握母亲的手,柔声低语:“母亲有外孙和外孙女了呢。”

·

尤玉玑刚出了月子没几天,翠玉和林莹莹便带着礼来庆贺。

“听说姐姐不办满月酒,可咱们还是把礼物准备好啦。”林莹莹笑盈盈,一双小酒窝盛着甜。

“快过来坐。”尤玉玑将两个人招呼到身边坐下,又因翠玉嚷嚷着要见孩子,唤人去将两个孩子抱过来。

翠玉和林莹莹给两个孩子的礼物是在得知尤玉玑有孕时,便准备好的。翠玉最喜欢钱了,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美丑不说定然昂费非凡,那么大的一个金木马,枕絮和抱荷抬着都嫌重。

林莹莹除了亲自给两个孩子去寺里求了平安符外,还亲手给两个孩子做了不少小衣裳。从里到外,从春到冬。甚至连小鞋子、小袜子也各做了一双。

“姐姐,他们叫什么名字呀?”林莹莹甜甜问。

“还没取名字,只暂唤星星。”

“哦。”林莹莹笑着拿一个小铃铛逗着小孩,“星星,星星。两颗小星星!”

尤玉玑与她们两个闲聊才知道原来外面的战事已经这样焦灼。因是双胎有些危险,尤玉玑还未生产前两个月开始便过起不问世事安心养胎的日子,算上产后的一个月,也不过三个月而已,没想到司阆带着兵马这么快都要杀进京城了。

逗弄了一会儿两个刚满月混不知的小孩,翠玉拼命向林莹莹使眼色,林莹莹眉心轻蹙,带着犹豫。

她们两个对孩子的父亲好奇极了,偏又不敢多嘴。来时犹犹豫豫商量着要不要试探着问一问?此时过来闲坐已半个多时辰,她们两个又开始好奇,尤其是翠玉已然快忍不住。但是翠玉知道自己没有林莹莹会说话,拼命给林莹莹使眼色,希望林莹莹用她那婉转的话术问一问。

两个人正犹豫着,司阙推门进来,捧着一盒尤玉玑点名要的蜜饯果子。

猛地看见一身男子装扮的司阙,翠玉和林莹莹都愣住了,直勾勾看着司阙缓步走过来。翠玉刚喝了一口茶,惊得连吞咽都忘了。

司阙缓步走向尤玉玑,立在她身前弯腰,将手里的蜜饯桌上。他直起身时,瞥向一脸惊愕的翠玉,漫不经心地问:“你看什么,正面小人?”

“噗——”翠玉刚要尖叫,口中的茶水先一步喷出来。

司阙颇为嫌弃地瞥着地面的茶渍,懒懒抬起眼皮瞥她:“公主府的规矩是这么学的?”

翠玉接过林莹莹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嘴,一边睁大眼睛望着尤玉玑,手舞足蹈地说不话来。

尤玉玑忍俊不禁。她轻轻拉了一下司阙的手,抬眼望向他:“他们两个睡着了,让乳娘抱他们下去吧。”

待司阙和两个孩子都出去了,翠玉和林莹莹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尤玉玑,等着听故事呢。

尤玉玑笑笑,柔声道:“我也是后来才知他是男子的。”

只这一句,其他的也不再多说。给翠玉和林莹莹留下许多瞎想可能。两个人目光交流,兴奋难掩。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曾经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都有了答案。

翠玉又坐了一会儿,先被公主府的人接走,走时骂骂咧咧的,显然还没待够。尤玉玑揉揉她的手,笑着说:“最近府里饮食仍清淡,等他们百日你再来,那日才会有烤全羊。”

听到烤全羊,翠玉这才笑了。

林莹莹又多坐了一会儿,也是尤玉玑格外留下的。

尤玉玑开口:“最近几个月很多时候有心无力,早就想问问你的情况了。”

“我挺好的。”林莹莹甜甜笑着,“还住在以前的地方。包子铺已经不开了,不过拿翠玉借给我的钱银,开了家酒楼。生意还行。原先忙些,上个月狠心多雇了两个人,最近没那么劳累了。”

尤玉玑问了选址,又听林莹莹说了些酒楼的情况。后来她才柔声问:“你和他呢?”

前一刻还满脸笑容的林莹莹忽然蹙了眉,如水的明眸中染着几分茫然。

“姐姐,”她唤一声,再唤一声,“姐姐,我不知道。”

她往前挪了挪,无助地靠着尤玉玑的手臂,声音空茫:“姐姐,我胆子太小了。”

尤玉玑轻拍她的脊背,温柔询问:“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也不知道这种喜欢值不值得我去冒险。他说什么要成为离经叛道的传奇。可哪有传奇是这个样子稀里糊涂的?这份感情的由来与发展,都稀里糊涂的……”林莹莹困惑极了,“姐姐,到底怎样才算深刻的喜欢?深刻到值得孤注一掷?怎样才算一时糊涂?我、我就觉得我们只是一时糊涂……”

尤玉玑耐心听着林莹莹的话,大致听懂了她的百转千回。

“喜欢就是喜欢呀。”尤玉玑温柔笑着,“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喜欢这种情感只要滋生出来,不管多少都值得真心相待。”

“那些深刻的被人铭记的爱情故事无不伴着当事人的苦难。当做故事听听便罢了,何必真的去追寻那样九苦一甜的情爱。”尤玉玑沉默了好一阵,眼前浮现司阙的身影,她温柔抿了抿唇,继续说下去,“莹莹,这世间男女情爱之所以可贵,就在于没有一板一眼的规律可循,没有八股文一样生硬的道理应套。喜欢这种情绪的滋生可能有万千种缘由,可真正长久的喜欢只有一种,便是与他在一起觉得惬意自在,心生欢喜。”

“不是他如何如何,你才喜欢他。而是你喜欢他,所以喜欢他的一切。”尤玉玑说,“你不懂这份喜欢从何而来,这本身就错了顺序。”

林莹莹默默听着尤玉玑的宽解,心中的迷茫稍微散去了些。兴许,她不该这样胆小。姐姐说得对,既然生出了喜欢,何不勇敢一些。结果是坏的又如何?至少勇往直前的过程,是无畏无悔的。

“咚咚咚。”抱荷在门外轻叩,“安世子又过来了。”

“不见。”尤玉玑望着林莹莹为两个小孩子求的平安符,心想陈安之至今不知道她一双儿女已经满月,竟还生着破镜重圆的痴梦。

天色黑下来之后,春杏也偷偷过来了一趟,拿着她亲手做的糕点,和给两个小孩子做的玩具。

转眼到了两个孩子百日这一日。翠玉和林莹莹早早赶过来,果然见到尤府的人抬着牛羊,还有山猪。

翠玉笑弯了眼睛:“看来不仅有烤全羊吃!”

此时,司阙坐在桌前,将那枚尤玉玑曾送给他的平安锁放在桌子上,先用尺子量了,再做了标记,此时正拿着刀小心翼翼切割。

当初尤玉玑送他这个小金锁,他嫌弃俗气,却日日戴在身上,只盼着孩子早点出生,名正言顺继承给孩子。偏偏生了两个,他只好把小金锁分成大小一样的两个。

尤玉玑正在绾发,回眸望他:“一个小金锁而已,至于嘛?”

“这叫为父的公平。”

尤玉玑笑笑,往鬓上戴了步摇,对镜照了照,往外走。

“翠玉和林莹莹已经来了,阿淳也快了。我出去了。”尤玉玑经过司阙身边,用手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司阙的脸颊。

司阙视线终于从手中的小金锁抬起,追随着尤玉玑缓缓放下去的指尖。

“又开始勾人了。我准你将人拿走了吗,狐狸精。”——这话,自然是司阙在心里说的。

已走到门口的尤玉玑忽然停下脚步,回眸浅笑:“名字想好了吗?”

司阙轻咳了一声,换上乖顺笑脸:“在认真想了。”

尤玉玑打量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又在心里瞎嘀咕了。她眼波流转地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又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款款往外走。

司阙望着尤玉玑婀娜的背影,终于说出口:“狐狸精。”

尤玉玑眉眼嫣然,倒也没回眸。

两个孩子的白日宴,完全按照司地旧俗,各种烤肉的熏香从尤府飘出去,香得醉人。尤衡今日也在军中告了假,赶回来。日日跟在尤衡身边的尤嘉木自然也没出门。

“告假可耽误事情?”尤玉玑温声询问。

尤衡摇头,道:“不过是最后的顽抗,竟是些无用功罢了。”

尤玉玑沉默了片刻,问:“依二哥来看,京城还能守多久?”

“你问我?”尤衡哈哈大笑,他抬抬下巴,“你该问你男人去。”

尤衡觉得司阙这个人有点神奇,整日在家伺候媳妇和带孩子,可是每每预言的城池失守时日都分毫不差。

时至今日,他也慢慢信了。兴许司国复国有望。如今司阆在外带着雄兵一路高歌杀过来,颇有几分神挡杀神的意味。只是日后真正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尚不好说。

正膳前,司阙终于将那个小金锁切好赶来。今日除了尤玉玑几个关系好的小姐妹,便只有家人了。甚至连尤玉玑的表兄焦玉书也因不在京中而来不得。

尤玉玑让府里的下人也尽兴一起吃烤肉,整个庭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司阙冷眼瞧着,仍觉得一双儿女的百日宴凄清了些。他瞥向乳娘怀里的小女儿,心道周岁礼上定然要补回来。

他收回目光刚要拿茶杯,忽想到刚刚只望了女儿,立刻又望了儿子一眼。

嗯,公平了。

热闹到半下午,江淳和林莹莹、翠玉才纷纷告辞。两个小孩子早就被乳娘抱下去了,尤玉玑也有些懒倦回屋躺一会儿。

司阙将两半的小金锁棱角磨平了,才分辨戴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两个乳娘面面相觑,府里可不是寒酸人家,什么首饰得不到?怎给两个小主子一人戴了半块金锁?

不懂。

待司阙回到寝屋时,尤玉玑已经醒来,懒洋洋地倚靠着美人榻手里拿着卷书。司阙嫌弃衣服上沾了熏肉的味道,去净室沐浴。

尤玉玑手托香腮,又翻了一页书。

抱荷进来送水果时,尤玉玑让她吩咐乳娘将一双儿女带过来。让他们两个睡在她身边,哥哥睡着,妹妹亮着眼睛望着她。尤玉玑吻了吻她的额头,陪她玩了一会儿待她睡着了,才继续阅读。

祥和的下午,却被陈安之打破。他打扮成酒楼伙计,混在往尤府送东西的人中。自从被尤玉玑拒之门外,陈安之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恼火的情绪一直伴着他,直到他得知尤府请了产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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