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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时间,紧闭的房门才被打开。他眼尖地看到宋嫣的两只袖子似乎被谁抓皱了许多。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宋嫣的衣襟处也散开了一点,上面看着湿湿的。
等宋嫣走近了一点,他才闻到对方身上居然有很浓的酒味。
这是自己喝了酒,还是跟喝过酒的人接触了?
宋榆想,若是前者的话,以他二哥这样的身份,定然不会将酒撒得连身上都是,若是后者的话……这得要多亲密,才能把衣服弄皱成这样子。
而且怎么就只有他二哥一个人出来了,邬席呢?
宋嫣出来以后厢房的门也没有关,很有一种不管邬席死活的意思。看他这样的态度,宋榆更好奇了,莫非是少傅在里面又惹二哥不高兴了。
他趁着宋嫣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立刻让他赶紧收回了视线,再不敢多瞟。
里面的人正瘫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大半都是湿的,衣襟看着比宋嫣的还要更凌乱一些。因为邬席是仰着头的,所以他脖子上的掐痕也就十分明显。不光如此,宋榆看到邬席连发髻都散乱了,露出来的一小边脸上满是潮红。
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像是喝醉了酒,更像是被……
他吞了口口水,悄悄看了眼宋嫣。
“二哥,少傅好像喝醉了,要不要找个人把他送回去啊?”
好歹是陈老太爷的独孙,若是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出了事也不太好。而且邬席跟宋嫣之间似乎还有点什么关系,对方既然都叫他二哥的小名了,四舍五入,也应该算是他二哥的人,那就更没有放在这里不管的道理了。
“不用。”
宋嫣走出来后就没有在青竹馆多做停留的意思,眼下脚步已经踩在了楼梯上。
“可是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宋嫣仿佛已经失去了跟邬席有关事情的耐心,回答完了刚才那个问题后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宋榆为难地挠了挠头,最后还是趁着跟宋嫣回宫之前招呼了一个小厮,让他跟自己还留在青竹馆的那群朋友打个招呼,记得把邬席安全送回家。
等到了马车上,宋榆琢磨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其实在他看来,少傅比宁桓好多了。
宋嫣离开青竹馆后很长时间,邬席才恢复过来。他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样,中间他甚至一度失语,就连宋嫣要走的时候,他都没有半分力气来拉住对方。
邬席原本以为自己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的,可后来准备起身的时候,还没有站稳就又再次跌在了椅子上。
精神在瞬间的过度亢奋透支了身体所有力气,就算勉强站起来,两条腿也还是会发抖。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又休息了片刻,等到稍微有了点力气后,还是离开了青竹馆。
邬席就算内里没有力气,走到外面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看出来。鸠乐本以为今晚会有一个大单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刚一出门,就正好碰到了对方。
虽然还没正式接过客,但鸠乐看人还是很准的。邬席出来的时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然而脚步虚浮,眼尾泛红,脸上跟脖子上都是被掐出来的斑驳痕迹,单独看上去或许还会觉得他是受欺负了,可对方分明又是一副情荡无比的样子。
他就说邬席为什么老是为那位公子挡酒,原来是自己有这个意思。那公子看着是个斯斯文文的,想不到背地里如此粗鲁。
越是这种矜贵不可触碰的人,在表现出绝对的反差时,就越迷人。
这句话鸠乐懂,邬席更懂,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被灌了一壶酒就成了这副样子。宋嫣发狠的瞬间,邬席心腔激荡到了极点,只觉得这人叫他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当下便是阿鼻地狱,他也愿意去了。
等到宋榆的那些狐朋狗友享乐完了,想着要派人送邬席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早就走了。
他们原本还担心邬席会出意外,听老板说对方上了自家马车才放心。
邬席脸上的伤跟脖子上的伤都太过明显了,等今晚一过,明天必然会留下淤痕。此刻他坐在马车里,伸手摩挲了一下脖子上还保留的痛意。
宋嫣掐得力气太大了,再重一点,他的嗓子就要废了。可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即使他在酒意之下做出了那等孟浪之举。
邬席知道宋嫣是生气才会要灌他酒,然而就像宋嫣掐着他一样,对方永远都会在临界值前一刻度上停下来。
宋嫣会生气,但对他亲他这个行为本身并不排斥,要不然最后就不止灌酒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邬席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宋榆原本以为青竹馆过后,等宋嫣的气消了,对邬席的态度也会有所变化,谁知变化的确有,不过是比从前更加糟糕了。
邬席这个少傅虽然是有真材实料的,可到底太过年轻,宫中受到的排挤并不少。加上很多人为了讨好太子殿下,乐此不疲地给邬席找麻烦。
有好几次还是当着宋嫣的面,可他二哥郎心似铁,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会恶劣地叫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因此到了后来,宋榆也摸不清宋嫣到底是什么意思。
冬日渐去,宫里为了热闹办了场马球赛,皇亲贵族并臣子世家,皆可参加。
这是宁桓自搬离永阳宫后第一次有机会再见到宋嫣,他原本想要用拉开距离的方式来试探对方的心思,想要确定自己在宋嫣心中到底有没有地位。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宋嫣是皇子,更是将来继承大统的人。
这样的人是由不得他试探的,宋嫣若真是想要人,没了宁桓也会有张桓、李桓。就拿眼下来看,太子殿下刚一到场,周边立刻就涌上了一堆人。这些人或是讨好,或是真心崇拜。
宁桓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蠢,平白将跟在宋嫣身边的机会放弃了。当初张锦潜的话说得不错,他就是没脑子。
但他现在后悔了,他想,自己总归是跟了殿下四年时间,只要他真心向殿下道了歉,对方或许会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今天这场马球赛来的人很多,身为少傅的邬席也在。他在任务世界里看了宋嫣那么多年,自然也认识宁桓。
若论邬席最嫉妒的人是谁,必然是对方。这个人可以被宋嫣带在身边,可以被他纵容着,可却不知道珍惜。
邬席太熟悉宁桓看着宋嫣的眼神了,一心的痴慕爱恋,几乎都要从眼里溢出来。
他看着宁桓朝宋嫣走过去,周身气温一再降低,在宁桓跟宋嫣说上话的时候,邬席终于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垂眸瞧着自己腰间挂着的香囊。
是被宋嫣扔掉又让他重新捡回来的那枚,挺拔的身姿立在那里,无端透了几分失落与委屈。
香囊上面的蝴蝶是他自己为宋嫣绣的,从道观动身来京都的时候他就开始动手了。Npc虽然变成了人,但基本的学习能力还是在的,只是邬席想要给宋嫣最好的,绣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参见殿下。”宋嫣如今已是太子,再称呼殿下,有故作亲近之嫌。宁桓也聪明,从出声这句就直接拉近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他曾经被宋嫣养在身边那么些年,理应比别人跟宋嫣更亲近一点。
只是面对他的示好,宋嫣连看都没有看。当年带宁桓回来是一时兴起,后来宁桓自己离开了永阳宫,再到如今,这兴已然过了。
不过宋嫣也没有要教训宁桓的意思,养不熟的小猫小狗而已,赶了出去便是。
若是当初宁桓一开始就跟宋嫣讲了自己的心思,即使仍旧不会得多少看中,可也不会变成这样。以四年相处的情分,宁桓想要,宋嫣未必不给。
“宁公子,太子殿下有些乏了,你有什么话还是跟奴才说吧。”
小路子对宁桓的态度不复以前,这同样是让对方感到失落的。不过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然后微微拱手。
“路公公客气了,我过来只是想要跟殿下解释一下,为何迟迟没有回宫。”宁桓摆出讨喜的笑,像从前在永阳宫一样跟小路子说着话,外人看过去,就是他依旧得太子殿下的看中,“家父说我如今年岁日长,比不得小时候,若是还待在永阳宫……现在该是寿昌宫了,怕是有损殿下声誉,故而我在考虑之后,才会做下如此决定。”
不得不说,宁桓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一个成年皇子的宫殿里面,既无皇妃,又无宠妾,偏偏养了个男子,传扬出去,定是会说太子殿下在宫中豢养娈童。
不过宁桓却忘了,以宋嫣的脾气,他从来不会将别人的言语看法放在眼里。别说是被揣测自己在宫中豢养娈童,就算他是真的如此,那又如何?
归根到底,还是宁桓自己放弃了对方。
见自己说完了理由,无论是宋嫣还是小路子态度都没有丝毫变化,宁桓暗自苦笑了一声。
“一直还未有机会恭喜殿下被册立为太子,此次进宫,桓特意为殿下准备了一份贺礼。”
宁桓是想要把礼物直接交给宋嫣的,往年宋嫣生辰的时候,他都会专门为对方准备一份礼物。虽然不算贵重,可若是他交给宋嫣,对方也总会看上两眼。去年宋嫣生辰,他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何谈送出准备的礼物。
可他刚拿出了贺礼,小路子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想法一样提前接了过去。
“宁公子,马赛开始前还有一场射击比赛,既来了这里,便专心等着吧。”小路子笑眯眯的,却只是皮笑肉不笑,他是在提醒宁桓,话已经说完了,没事可以不用再站在宋嫣边上。
“公公说的是。”宁桓心中有些遗憾没有跟宋嫣说上话,最后挑了个离对方不远不近的距离坐着。
小路子看宋嫣也不在意,就没说什么。至于宁桓准备的礼物,仍旧是被他拿着。等回宫后让宫人登记一下,直接放进库房就好了。
宋榆赶点在这个时候才来,一来就带了条跟邬席有关的消息,
“二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少傅被人欺负了。”
虽然宋嫣一定是不会管的,但宋榆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巴。邬席这回是被那群专爱在宋嫣面前溜须拍马的纨绔子弟为难的,因为马球赛之前还有一场射击比赛,他们就看对方一派读书人的样子,想着让邬席参加,令他在大家面前出丑。
如今还有谁不知道邬席被太子殿下憎恶,就说去年那回,少傅好端端的回家,第二天进宫的时候脸上脖子上全都是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打的。宫里宫外,还有谁会这么嚣张且不用被追究责任的,除了宋嫣以外别无其他。
因此这群纨绔刁难起邬席来丝毫不加避讳。
“既是比赛,自然也要有彩头。”宋榆的话讲完后,宋嫣瞧着台下的场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脸畔笑意温柔,而后解下了贴身的玉佩,仿佛有意之举般,将他交给了宋榆。
这一幕自然会落到不少人的眼里,就算是刚才无意参加的,为了太子殿下的这个彩头,也会参加。
要是得了对方的玉佩,没准就入了对方的眼。
另一边,那群纨绔还围在邬席身边没有散开。
“怎么样,听闻少傅博古通今,想必于骑射一术上也很是精通,不如今日就比上一回。”
“就是,陈老太爷当年可是六艺出众,身为陈老太爷的孙子,太傅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群人有意给邬席戴高帽,话里话外就是在逼着对方答应他们的比试。这种面子上过得去,但处处藏着坏心的为难,邬席当然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他对这些比赛并不感兴趣,之所以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宋嫣。不过当他抬头看到宋嫣从身上扯了块玉佩,扔到了宋榆手里,后者又交给了主事宫人,让他将这块玉佩当做一会儿射箭比赛胜利者的彩头时,改变了主意。
不一会儿,台下响起了敲鼓之声,射击比赛也正式开始。
比赛分为两场,一场靶子是固定的,谁射中的环数越高,谁就是赢家,平均每人都五支箭的机会。另一场靶子是移动的,射箭的人需要一边控制马匹,一边瞄准目标,难度非常大,同样也是每人五支箭。
这种射击的活动以往大家也都玩过,因此倒也不会觉得生疏,就是如何取得高分比较困难。
前头几名挑衅邬席的人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其中还有一名更是连中三箭靶心。
“少傅怎么真的参加了?”宋榆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既然宋嫣都不管邬席死活,他当然也不会多事地过去帮忙。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邬席居然答应了那群人。
转头再看宋嫣,就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看不出什么。
原本邬席会下场就够令宋榆惊讶的了,等看到对方毫不费力就赢得了第一场比赛的胜利时,宋榆的嘴巴都张大了。
少傅看上去斯文儒弱,没想到这骑射之术如此了得。若不是时机不对,宋榆都想让邬席教教自己了。
男人坐于马背之上,背部挺直,搭箭拉弓,一气呵成之间,无一处不好看。
很快,下半场比赛也开始了。跟上半场一样,不管靶子如何移动,邬席都能保持百分百的高命中率。
因为他的参加,这场热身运动也结束得格外快,邬席成了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在邬席赢了以后,为难他的人都一脸菜色,而宋嫣看着对方拿过了自己添的彩头,脸上的笑容变浅,竟然直接起身离开了。
其他人看了,顿时就相信了太子殿下不喜欢少傅的传言。瞧瞧,不过就是对方赢了场比赛,还拿到了太子殿下的彩头,就让太子殿下气得直接离席了。
宋榆在后面看着小路子慌忙跟上的脚步,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后面的马球赛还没开始呢,他都已经压了二哥会拔得头筹,现在人走了,他压的那些银子怎么办?
宋嫣虽然看上去漂亮无害,可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像是这种比赛,拿个第一名绝对是妥妥的。
不过很快,宋榆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二哥走了,他就再找一个人顶上,反正这次是队伍作战,不是个人。
他瞄来瞄去,就把主意打到了邬席身上。对方从台下走了上来,眼睛看了看周围,似乎想找什么人。
邬席下去的时候宋嫣还在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再上来的时候,对方就不见了,就连小路子人也没了。
犹豫片刻,他就朝着宋榆走了过来。
“三皇子,不知太子殿下去了哪里?”
当邬席这话问出口的时候,宋榆就知道他的打算要泡汤了。尽管宋榆看不出自家二哥是什么意思,可对于邬席那点心思,却是看得透透的。
这副拿了彩头就眼巴巴过来找人的样子,说邬席对宋嫣没心思都不可能。
“回去了,大概是觉得这里无聊吧。”宋榆朝左手边的方向努了努嘴,“喏,从那条路走的,要是走快点没准还能追上。”
“多谢三皇子。”
邬席谦逊有礼地朝宋榆拱了拱手,而后就按照对方指的方向去了。
宁桓一直坐在宋嫣不远的地方,他看到对方走的时候下意识也想跟上,可又不想惹了对方不快,犹豫间就没有动。及至看到邬席跟宋榆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走的还是宋嫣离开的方向,他终于按捺不住跟了上去。
他这段日子在宫外,却也听过邬席的大名,更知道宋嫣不太喜欢对方。眼下宁桓是觉得邬席对宋嫣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宋嫣出门都是不用走路的,这回是提前离场,所以小路子来不及准备。邬席小跑了一阵子,很快就追了上来。
“殿下留步。”
宁桓的体质比邬席差一点,此刻正在后头喘着气,他趴在拐角处,偷偷看着邬席竟然真的叫住了宋嫣。
宋嫣虽然停了步,也回了头,但迟迟没有开口,整个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
“殿下,您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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