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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桃馥回到别墅的时候,大约是午饭时分。
待他独自用过午饭不久,殷先生才回来。他在玄关处解下围巾和外套,便走向客厅,伸手拥抱辛桃馥。
辛桃馥抱了抱殷先生,从殷先生的身上闻到了独属于冬天的那股冷冽气息,就像是一阵寒风留在了他的身躯上一般。
“先生不是坐车回来的?”辛桃馥说。
殷先生笑道:“你怎么知道?”
辛桃馥道:“坐车的话,身上必然是暖的。”
说着,辛桃馥还一边沏茶一边说:“先生喝杯热茶暖暖身。”
殷先生喜欢辛桃馥猫似的抓挠、但也喜欢辛桃馥妥帖的温柔。他眉眼带笑地接过辛桃馥递来的热茶,说:“你倒是细心。”
辛桃馥问:“先生怎么不坐车?”
“坐了的。”殷先生从一杯不值什么的热茶上得到了好心情,话也愿意多说些,“就是今天是坐子书开的车。他住的地方和我们这儿相隔不远,走路很快,开车倒是要绕。我索性等到了他的住处后就下来走路,让他早些回去歇着,不必来回绕着跑。”
辛桃馥说:“先生和班子书的关系也太好了吧。我都羡慕了。”
“哧,”殷先生轻哧一声,摸摸辛桃馥的下巴,“你还吃上他的醋不成?”
“那可不?”辛桃馥说,“您一大早撂下我,单独和他出去玩儿了,我能不吃味吗?”
“那就是我不对了。”殷先生抱抱辛桃馥,却并未否认“单独和他出去玩”这件事,他甚至没说“我只是和他去见一个朋友”。从这边可以看出,殷先生根本不打算和辛桃馥解释交代自己去做了什么事。当然,殷先生本就不必如此。
只是辛桃馥妄想了。
他仍是想试探,想要试一试,看殷先生会不会捧着这杯热茶,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自己的往事。
——当然是不会的。
他早该知道。
辛桃馥想:我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我听同学说,X城有一个月森堡的地方,哪里喝下午茶很好。”辛桃馥说,“先生去过吗?”
殷先生想了想,说:“去过,你想去?”
辛桃馥点了点头:“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的,我还挺好奇。咱们能去看看吗?”
殷先生自然没有不允的。
月森堡原身是一个贵族的城堡,后来贵族落魄,将城堡转卖。现在月森堡属于一家高端酒店集团,它便成了一个类似高级私人会所的地方,专供钱包鼓胀的客人消费。
班子书作为“专车司机”,驱车送殷先生与辛桃馥前往月森堡。
辛桃馥没见过什么城堡,只觉得欧式城堡大多一个样,或许是恢宏的,但真看着却感觉灰扑扑,石头堆砌的外墙在岁月的磨砺里终究难免露出疲态。
有趣的是,辛桃馥发现这份沧桑感可能是酒店要刻意营造的,里头一片草甸,门外站着穿着鲜亮制服的卫兵,他们会对前来的客人严肃敬礼,迎宾的也是穿着19世纪风格“管家”着装的人士,操着刻意的“正宗贵族”口音与客人说话。
管家带着殷先生、辛桃馥以及班子书到专门的一个小房间里就餐。
小房间布置雅致,带着西式的雍容富贵。铺在地上的浅米色的瓷砖点缀着深棕色的复杂花纹,与华丽吊灯上的水晶流苏闪烁的香槟色光线相映成趣。精致的餐桌上摆着粉色的蔷薇,满房都是金色的精美花纹——这元素无处不在,会出现在窗帘上、桌布上甚至瓷杯上。
这样丰富的元素却不显得俗套,只是一派富贵气象。
辛桃馥坐在一张丝绸提花的曲木软椅上,好像也感受到了贵族的气派。
但他相信,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屁股下这张椅子在内的一切都是如假包换的现代工业品,只是故意做成“旧式”,让人能沉湎过去那种万人之上的“贵族生活”里。
“真漂亮。”辛桃馥言不由衷地赞叹,适时地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喜、以及对带他见世面的人的敬仰,“先生常来这里吗?”
殷先生微笑说:“也不常来。”
说着,殷先生对班子书说:“你不是喜欢骑马吗?你去骑两圈吧。”
班子书皮笑肉不笑道:“不用先生提醒,我自己就会支开自己的。难道我看起来像电灯泡?”
辛桃馥眼皮往上抬了抬,不自觉地打量起班子书。他好像是第一次听班子书这样与人开玩笑,同样地,这也是辛桃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跟殷先生开玩笑。
殷先生笑了一声,说:“既有此觉悟,还不快走。”
班子书也没多说话,转身抬腿就走。
班子书的门一打开,竟就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人动作快得跟松鼠似的就钻了进门。
——正是司延夏。他笑道:“我听西蒙说殷叔叔来了。特意来打个招呼。”
辛桃馥并不知道西蒙是谁,适时地佯装惊讶:“司社长?”
司延夏道:“辛同学你好。”
班子书站在门边,心知自己这趟骑马是不成了,便将门掩上,仍站在一旁,跟司延夏打了声招呼。司延夏也与班子书打招呼。
殷先生平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说:“大过节的,你不在家里待着陪伴老爷子,来这儿做什么?”
司延夏哈哈一笑,径自拉开一张软椅坐下,刚坐下又半立起身,躬身给殷先生倒茶:“原本想找叔叔的,千辛万苦的打听,才知叔叔出了国……”
殷先生微笑:“你倒是有能耐,这都叫你打听出来了。”
辛桃馥听到这句话,心里一跳,忙说:“所以,司学长极力推荐我来月森堡,就是为了见殷先生吗?”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
司延夏便说:“月森堡确实是个好去处,我推荐你来,也是好意。”
辛桃馥冷冷的:“那我谢谢学长的好意。”
司延夏脸皮厚地笑答:“不客气。都是同学。”
说着,司延夏又把目光移到殷先生脸上,捧起茶杯说:“叔叔喝茶。”
殷先生接过茶杯,却没喝,只是放回杯碟上,骨瓷相碰,声音清脆得尖锐,泄露出他几分的不耐。但到底是殷先生,他永远是微笑的。
他便笑道:“你不必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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