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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底下大臣安静无比, 无人有事呈上。
太康帝的眼透过冕冠垂下的珠帘一一扫过底下臣子的面容,奈何每个人都敛目垂首,没法从他们面上看出多余的表情变化。
帝王温和一笑。
“既无事, 那便都散了吧。”
太监奸细的嗓音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不用问这声, 皇帝也知晓,不会有人有要事拿来禀他。
回了勤政殿, 周遭再无那些臣子, 掩上门后, 皇帝面上的笑意也尽数散去。
杨公公为他端上热茶, “陛下, 喝口茶歇歇。”
托盘端起,尚未凑到皇帝手边, 帝王伸手一拂,就将杯子给打落在地。
“啪嚓。”
一声脆响。
瓷杯顷刻碎成几片, 茶水泼在地砖上,未退的热气滞了滞, 而后再次缓缓往上升腾。
杨公公与殿内宫人连忙跪地, “陛下息怒──”
太康帝的声音极其不满,在自己的地盘上, 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
他说:“那些老臣,一个个的, 都还当朕是摆在龙椅上好看的魁儡,遇事不报,都想自己作主,这是要反了?”
这话指责的意味太重, 杨公公虽还跪着,仍低着头劝道:“陛下勤政,国泰民安,许是这几日日子太平,小事他们自可处置,动摇国本的大事并无,都再帮陛下分摊一二呢!还请陛下莫要多想,发怒伤身吶。”
太康帝轻哼一声,做了这十几年皇帝,武将的脾性是收敛不少,只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依旧难改,举手投足间仍带了点兵痞气。
他说:“真当朕眼瞎看不出来?从前冲着力退羌人的军功,那些文臣起码还会敬着朕,若非有了那些人望,没能生出儿子的卢相又何以会从分家挑中朕,扶持上位?”
拔除虎视眈眈的卢家是很痛快,可他也是卢家人,铲除他们,无疑也是在铲除自己的左右手。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太康帝眉眼阴沉。
可即便自断双臂,他也会这么干。
臣子就要有臣子的样子,卢家的手,伸得是太长了些。
他只会打仗,不会治国,之前还有卢相帮着他周旋,任何决策他们决定了算。
知会他这个当皇帝的一声都算是好的了,不声不响去做事的时候却是更多。
每一个人,就连身为自己妻子的皇后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看着自己的眼神跟看什么卑贱的蝼蚁似的。
他一直忍,忍了足足十五年。
十五年来,他在那对父女眼前百般讨好,摇尾乞怜,暗地里却遍寻能弄垮他们的法子,直至近日,他才终于蓄满了一点力气,反咬他们一口。
可他也就只有这点子力气而已了。
说起朝中势力,支持他两个儿子的派系兴许有之,但站在他这个帝王身后的,却是找不出一个。
没人信他有能耐!
这让他如何能忍?
太康帝视线扫过跪伏在地的宫人,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真正是这江山的主人。
他眷恋地摸着身下这把龙椅的扶手,“起来吧。”
杨公公跪得卖力,爬起时腿还疼着,略有些站不稳,站起身的姿态很是狼狈。
帝王看了轻笑一声,杨公公心下暗松口气。
他就知道,只要自己越是窘迫,那皇帝就会更加愉快,心情也会好上一些。
杨公公赌对了。
心情转好的太康帝问:“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问得没头没尾,可杨公公一听便知他问的是何事。
事关重大,殿内还有其他宫人,虽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可谁也不知他们心里有哪些弯弯绕绕。
太康帝问得隐晦,杨公公也回得谨慎。
他说:“回陛下的话,事情顺利,无人发现,‘那边’也很是满意。”
太康帝点点头,总算有件舒心事。
“今晚继续,只要让那边高兴,照着往常那样,那最起码,那些只懂之乎者也的文臣,也就能明白像朕这样的武将,有多重要。”
太康帝笑容得意,他伸手,“再给朕拿杯茶来。”
杨公公满脸微笑地应下,转身对小宫女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泡杯茶来。
小宫女笨拙地行礼退下,杨公公这才又对太康帝扬起笑脸。
卢氏被废以后,凤栖宫的宫人都被打散了,塞到各处缺人的地方去。
原先杨公公还觉得这小宫女笨手笨脚的,反应慢了些,不适合到这勤政殿当值。
偏偏太康帝就爱看她那笨拙样,反而留了她下来。
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杨公公这些年可真身切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为此,他笑得越是真诚,就怕那只虎平时看着好好的,回头来咬自己一口。
他笑眯的眼闪着精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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