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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大选还是与往年的流程一样,无尘仙尊与晏离舟保持一样的心态,只单纯走一个过场,安排和主持大局还是要靠青岩长老。
广场中矗立着一面由灵力凝结出来的水灵镜,支撑这块灵镜需要耗费大量的灵石,它与验灵石作用相同,还有个更加独特的地方。
修士们站在水灵镜前,不光可以测试自己的修为,水灵镜还能照亮你的内心,所有阴暗面都会在这扇镜子前袒/露无遗。
晏离舟听身旁的重欢长老解释时,眉头下意识就蹙起。
隔着帷帽的白纱,他瞥了眼身旁神色淡然的顾沉戈。
无尘宗里,除了他,没人知道顾沉戈的本名叫什么,他们只知道泷月君的三徒弟叫顾十九。
晏离舟特意叮嘱过顾沉戈,他的名字与历史上的魔尊重名了,让他不要向外人暴露自己的名字。
顾沉戈还记不起来自己曾经是魔界之主的事情,晏离舟不会傻到给顾沉戈提示,他特意引导顾沉戈将两者区分开,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顾沉戈只用无忧无虑地待在他的身边,最好什么都别想起来。
顾沉戈虽有疑惑,却没有细究,师尊说什么都是对的。
晏离舟盯着那块水灵镜,按理说大家都知道顾沉戈是个魔物,应该也不会对顾沉戈起疑心了吧。
可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顾沉戈敏锐察觉到晏离舟的视线,晏离舟担心的事情,他同样能想到,这几乎成了两人心知肚明且闭口不谈的事情。
他知道晏离舟让他隐瞒身份的原因,他也觉得奇怪,自己的名字怎会与烛魔之战那位魔尊重合了,他想过,自己是不是那位作恶无数的魔尊顾沉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顾沉戈都只有烛魔之战后的记忆,他不知道烛魔之战之前发生了什么,若他真是那位魔尊,依照自己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发起这场战争。
吞并修真界?他在魔族待得好好的,犯得着去搅和修真界那边的事情吗?
以他现在的想法和身份来评判魔尊顾沉戈,没人会相信他没有一统天下的欲/望。
在世人眼里,魔就是魔,就像郢仙宗的门规,是魔就该杀,没人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这些圣人可以放过妖族,却将魔族斩杀殆尽,只因那场战役太过血腥深刻——
魔尊顾沉戈的名字无人不知,烛魔之战死伤无数,魔尊以一己之力屠戮了修真界千余人,那场战役就在无尘宗的禁地虚渡山。
虚渡山一夜间被鲜血灌注,被亡魂的哀嚎充斥,神山圣水被流不尽的血液染垢,莲台金莲一夜枯萎,尸骨堆砌成山,一千零八十级台阶下是尸山血海。大站结束的一个月后,远在山脚的众人还能听到虚渡山中传来的凄厉哭号,曾经灵气充沛的神山彻底成了一座邪魔盘踞的亡灵山。
当然,这些都是顾沉戈从书本中读到的。
书中记载,烛魔之战的起因是魔尊顾沉戈妄想吞并整个修真界,导火索是魔尊杀了无尘仙尊的一个朋友。
无论他与魔尊顾沉戈是不是一个人,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只是晏离舟的徒弟。
顾沉戈的记忆只停留在出生的时候,他是在一处无人的幽潭中诞生的魔气。
奇怪的是,从出生之际,他就能懂世间语言,他顺应心中所想,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顾沉戈。
当年烛魔之战的幸存者成了如今修真界的顶梁柱,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本名,不管他与那位魔尊有没有渊源,他都难逃死劫。
顾沉戈如今还能安然待在晏离舟的身边,还是凭借泷月君的声望才封住那些人的口舌。
因为这件事,晏离舟被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诟病,说他与魔为伍,甚至还有些人胡乱编造一些不好的流言。
晏离舟倒是无所谓,他无意中瞥见顾沉戈在看关于烛魔之战的书籍,他翻看过后曾评价过几句。
“话本上说顾沉戈暴戾恣睢,任性妄为,我觉得后者是真,前者有点胡编。”
顾沉戈:“师尊为何会这么觉得?”
“你没有看到之前的故事?这本书前面讲过魔尊顾沉戈的一些事迹,顾沉戈某次迷路,在半道上偶遇一只引路鬼,那小鬼不知他身份,故意给他指了两次错误的道路,那两条路皆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会死亡,可他再遇见那只引路鬼,非但没有指责对方,还再次向他问路。”
晏离舟笑笑,道:“是我我也不会做到他这样子,他胸襟很豁达,这应该是最不像魔物的魔尊了吧。”
饶是顾沉戈知晓晏离舟口中那个心地善良的魔尊不是自己,他还是被晏离舟的话给暖到了。
顾沉戈被他的笑容牵动,问道:“师尊就这么肯定他不会做坏事?”
晏离舟靠在软枕上,淡淡道:“这世上没人敢说自己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无心之失造成别人的不幸是恶,走在路上踩死了地上的蚂蚁那也是恶,若顾沉戈说他从不作恶,我是不信的,屠戮修真界对顾沉戈来说有什么好处?”
顾沉戈沉默,修真界有无尘仙尊坐镇,当初流溯长老还活着的时候,光一个流溯长老就难以撼动,魔尊应该不会傻到做这种蠢事。那一定是有别的非战不可的理由了。
晏离舟:“这书中说顾沉戈是个狂妄自大的人,我觉得说的挺对的,不然也做不出放过那只引路鬼的事情,引路鬼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家伙,顾沉戈不杀他,反倒向他问第三次路,这也证明顾沉戈有足够的自信,这世间没谁能伤害得了他。魔族在当时可没有如今妖族的窘境,他们在自己地界照样过得风生水起,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走一步错棋呢?”
顾沉戈越听越不舒服,晏离舟还从没那么夸奖过一个人呢。
“师尊为何那么维护他?”
晏离舟心说我是本能讨好男主,他面上装得淡然,回答道:“理性分析不算维护,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这些书本你还是少看为妙,有些事情夸大其词,读多了对你没什么益处。”
顾沉戈:“是,弟子知晓了。”
……
鼓声渐息,修士们皆围在水灵镜前,没人注意高台之上的动静。
朝漉踏风而至,轻飘飘落在晏离舟身边,他掀开晏离舟的纱帘,轻笑道:“我还以为你长了疮不敢见人呢。”
晏离舟心说,谁都像你那样爱显摆吗?
朝漉的眼神扫过晏离舟身旁的顾沉戈,顾沉戈心领神会,立马让开了座位,朝漉对赶人的事情毫不愧疚,一屁股坐在了晏离舟身边。
朝漉头也不抬,淡声道:“我与你师尊有话要谈,你去弟子席坐着吧。”
被朝漉明显的排斥,顾沉戈没有丝毫气恼,他脾气向来好,应该说,他对除了晏离舟以外的人或物不会有太多的感情。小时候吃了许多苦,加上祁白茶与无漾的记忆,他比常人更能忍受白眼与苛待。
只要不是晏离舟,其余人对他是什么看法,他根本不在乎。
顾沉戈走后,晏离舟将帷帽摘下,不满道:“师兄,十九做错了什么,你怎么每次看到他都欺负他?”
朝漉抓起酒杯灌了一口,冷笑道:“这叫欺负?那你要我怎么做,对你的徒弟卑躬屈膝?”
晏离舟:“你态度稍微好点就行了。”
朝漉:“我不。”
晏离舟:“十九得罪过你?”
朝漉:“嗯,算是吧。”
晏离舟:“他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我回去好好教育他。”
朝漉瞥了明显就相信他的说辞的晏离舟一眼,懒得跟他解释。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小子是什么想法,就晏离舟这个蠢货不知道,将一头狼放在自己身边,也只有这笨蛋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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