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City of stars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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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忆没有回答,却泛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他的手指仍在跳动,流淌出的乐曲美丽得像情诗。那瞬间,周围一切都被这曲子擦得模糊,只留下千忆和他的琴。

忽然间,魏灵诉有些窘迫——他以为,那天他给千忆留下的印象是相当糟糕的。

至少不是这么清丽又温柔的感觉。

魏灵诉买下了这台琴。琴房老板十分惊讶,小心翼翼地提醒:“您确定么?它可不是施坦威。”

魏灵诉吝啬地冲他笑了笑:“它比施坦威好听。”

钢琴送来是一个周六下午,魏灵诉听到响动,满怀期望地跑下楼梯,钢琴包裹完整立在客厅中,几个人正有条不紊地撤下包装木箱。

魏灵诉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没看到想找的人。

紧接着他察觉了问题,停在楼梯上问:“你们打算在客厅安装么?这架钢琴是要放到二层琴房的。”

正在装卸的工作人员动作一顿,其中一位上前欠了欠身:“您确定是放二楼么?进门时有人交待我们放在一层。”

工作人员拿出交接单给魏灵诉,签收单底部赫然签着他母亲魏夫人的名字。

魏灵诉顿时失去争辩的兴致:“算了,她说放一层就一层吧。”

刚要离开,却被另外一人叫住:“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魏灵诉魏公子在哪里?”

魏灵诉停住脚步:“找我有事?”

“您就是魏公子?”那人讶然,上下扫视他好几遍,才从口袋中摸出一个信封,“这是琴行的人托我转交给您的。”

“谁?你们老板么?”

那人茫然地摇摇头。

魏灵诉怀着疑惑接下信封。

信封很素,象牙白色,没有任何纹饰,背面的火漆下压着一支绿蕨,嫩绿的叶片含羞地卷着边。

信封没有署名,右下角画着四个音符,魏灵诉瞥了一眼,忽然,心脏猛烈狂跳起来。

那四个音符,正好是那首曲子的开头。这信封,应该是千忆给他的。

魏灵诉的神情缓和不少,他的指尖挑入纸缘,刚想拆开信封,忽然又缩回手指,将翘起的纸缘细心抚平。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随意撕毁这个信封。他应该找把锋利的小刀,尽可能干净地拆开它。

魏灵诉捏着信正要上楼,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手里拿着什么?”

还没来得及转身,高跟鞋的响声接近,手里的信封嗖地被人抽走,魏灵诉回身,魏夫人捏着信封狐疑地看着他:“情书?”

“不是。是我朋友……”

魏夫人当即打断他:“你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姚庆宇?孙凌?”她说的是年级第一第二的名字,然而这两个人除了和魏灵诉同班之外,没有任何交集。

“都不是。”魏灵诉竭力稳住声音,“请把信封还给我。”

魏夫人深锁眉头,忽然抬手,魏灵诉都来不及说个“不”字,信封已经唰拉一声,被彻底撕开了。

信封侧边被撕出个坑坑洼洼的裂缝,魏夫人毫不顾忌魏灵诉震惊的眼神,皱着眉拉出了信纸。她大扫一眼,举着信纸问:“这什么?”

魏灵诉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抽过信纸,信纸却被魏夫人扬得更高:“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先回话。”

“你拿去的时候,这信封我压根没拆。”魏灵诉压着火气,“至少我得看了才能回答吧。”

魏夫人反手把信封拍在他身上,像在不满他的语气。

魏灵诉取下信纸,抚平被母亲捏皱的信纸。

纸上是手绘钢琴谱,记谱的笔迹开端柔和端正,乐曲**快得像飞,至末尾又舒缓流畅,记谱人应当是个自由随性的人。

曲子无名,谱子上也没署名。但魏灵诉只扫了开头就认出来,这是琴行那天,千忆为他即兴的曲子。

那天,他随口说了句好听,压根没想过千忆会把谱子整理下来,又随着钢琴送来他家。

但同时他又有些难过,魏夫人撕开信封的时候动作太大,这谱子也被撕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像个难看的疤。

“这谁给的?”魏夫人仍盯着他。她向来如此,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绝不会放走魏灵诉。

“琴房的人。”魏灵诉含糊道,“我去买琴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弹这首曲子,觉得挺好听的,就问琴房老板要了谱子。”

魏夫人瞥了眼大厅里的人,刚才送信封的人抬头,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暂时没找到什么破绽,她的目光缓缓转到魏灵诉身上:“曲子好听有什么用,那都是流行垃圾。有空多练练古典,那才是沉淀了几百年,陶冶情操、又能拿奖的硬东西。”

魏灵诉不想和她争辩,低低地应了一声,捏着信封一口气跑回楼上。

撕碎的琴谱在桌上铺开,他盯着那道被撕得丑陋的大缝,难过了好一阵,才小心翻过乐谱,拉开裂缝处每一道卷边,从背面将缝隙仔细粘住。

粘好之后,魏灵诉将乐谱翻回正面,虽然勉强粘上了,他也尽力对齐了,但毕竟被撕裂过,裂缝处的笔迹依然是歪歪扭扭,看着格外扭曲。

魏灵诉低低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魏夫人拎起一层电话,拨至公司总台:“帮我转刘秘书。”

刘秘书很快接起电话,魏夫人说:“刘秘书,那天是你带着诉诉去买的琴吧?辛苦辛苦。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个事——”

大厅里,钢琴刚拼装好腿,几个人正轻手轻脚地把钢琴立起来,她忽然捂住听筒,问工作人员:“这琴不是施坦威?”

装琴的工作人员闻言愣住:“不是啊?”

魏夫人重新对准听筒,既是质问工作人员,也是在质问刘秘书:“新买的钢琴,为什么不是施坦威?”

这台“配不上他家客厅”的“次品”被打包送回琴行,次日琴房送来了新的施坦威,琴房老板亲自登门,接连道歉,赔笑老半天,还表态一定会严惩相关店员,这件事才算过去。

魏灵诉站在一边,听得惴惴不安,相关店员,不就是弹琴给他听的千忆?

但魏夫人就在沙发上坐着,魏灵诉不好多说什么,等琴房老板要离开时,魏灵诉借口遛狗跟了上去,问他打算怎么惩罚千忆。

“千忆?”琴房老板皱着眉回想半天,才恍悟过来,“他啊,已经解雇了。”

魏灵诉一惊:“就因为不是施坦威?”

“那倒不至于。”琴房老板说,“说起来这事还多亏了魏夫人,要不是她,我压根不知道那人未成年——”

“多亏了谁?”魏灵诉脑子嗡嗡的,琴房老板的声音好像被拉至很远的地方,老板笑着,再度回答了他的问题。

“魏夫人啊。”

魏灵诉很愧疚。别人送他亲手誊写的曲谱,他居然间接害别人丢了工作,这事情活像梗鱼刺梗在他心里,挑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他一定得找机会道歉。

魏灵诉抽了个周五下午,他短信告知刘秘书这周要做小组作业,之后会和同学一起吃过饭再回家,就不用来接他了。

收到刘秘书的回复时,魏灵诉恰巧坐上的士,的士司机看了眼近乎到四环外的地址,咕哝了句“什么旮旯地方,又得空车回”。

济慈福利院的位置的确很偏,距离市中心几十公里,周围都是各种工厂,快到的时候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更看不到人。

的士停在福利院门口,魏灵诉下车,阴森破败的老房子映入眼帘。

如果是他妈妈,来这种地方可能会脸上笑着,眉毛却不自然地拧起,但魏灵诉不一样。

打第一次来,他就觉得这地方活跟鬼屋,或者什么悬疑电影现场一样,又刺激又有意思。

这地方没门铃,还是老式的门环,魏灵诉抬手,哐哐叩响铁制大门。

“迎灯哥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清明燕一样飞出来,没走几步,却停在院子中央,皱眉看着魏灵诉,“怎么是你?”

来应门的居然是最讨厌他的人,魏灵诉硬着头皮问:“千忆在么?”

清明抱起胳膊:“和你有关系么?”

要是平常,魏灵诉早就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但今天他是来上门道歉的,看在千忆的份儿上,魏灵诉诚恳道:“拜托,我真找他有事。”

清明脸上有一瞬缓和,又立即绷住脸:“他不在,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魏灵诉冲着他的背影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清明没理他,居然径直回去了。魏灵诉正懊恼,忽然听到身边一声轻飘飘的:“你找迎灯哥哥么?”

忽然出声,魏灵诉险些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原来是立夏。见他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立夏轻巧地笑起来:“你真有意思,这也能被吓到。”

“这里太荒凉了。”魏灵诉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倒也是。”立夏说着,“迎灯哥哥到晚上才会回来,这里不安全,你进来等吧。”

他踮起脚,将手臂从细细的栅栏中伸进去拉开门栓,等魏灵诉进门后又返身把铁门拴上。

魏灵诉好奇地左右张望:“院长也不在吗?老师也不在?”

立夏边带他往里走边摇头:“除了有检查的时候,他们不常来的。平时就我们自己。”

一进门,魏灵诉就觉得这地方比他上次来好像更破旧了。大厅的地板碎了好几块,半截绿墙斑驳,明明当时他父亲的公司捐了不少钱,可这里的环境好像没一点改善。

“迎灯哥哥打工去了。”立夏说,“你想在哪里等他都可以。今天是我值日,我得做饭,就不陪你了。”

魏灵诉往楼梯瞄了一眼,他不太想留在这里,万一遇见清明呢?

他拉住立夏:“我跟你去厨房。”

厨房炉灶前放着个小板凳,立夏踩上去,把冰箱里的剩菜热好,又煮了好大一锅面。

魏灵诉看着他忙来忙去,好奇问:“这都是你做的么?你们轮流值日?”

“不是。”立夏熟练地翻炒着,“这些都是迎灯哥哥早上做好的,我们只是把菜热一热。他打工很辛苦,只能每天早上五点钟起来,接下配送的菜,然后给我们做饭。”

魏灵诉更内疚了:“……那真的是挺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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