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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烧药的效力惊人,加上左弦不得不在吃完药后洗一洗自己的头,他总不能带着满脑袋白粥上床睡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没有人会习惯高烧、窒息、晕眩,不过左弦所处的环境让他不得不适应这些,他习惯在身体带来的种种拖累之下仍然进行思考,保持一定的反抗能力,毕竟要是任由本能主宰自我,离死神就不会太遥远。
以至于无论在怎样的绝境之下,左弦都保持一丝理智。
可这个世界太安全了,左弦抚摸着温暖的被窝,它如此真实,平安,不需要他熬夜警觉任何意外,不需要他随时奔跑,不需要他四处找寻线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就这么平淡无奇,枯燥无味地生活着,不会遭遇任何突如其来的厄运。
只是这样的平静,对左弦而言都来之不易,珍贵到他几乎想要落泪。
可惜身体不像理智能够任由操控,它会饥饿、会躁动、会疲倦,催促着左弦起来找点食物。
简单的洗漱过后,左弦开始检查这具身体,脸上的伤还好只是淤青,如果破皮的话,经过昨天的江水跟白粥袭击,恐怕早就开始发炎了,小医疗包放在洗手台上,被开封的药瓶七歪八扭地倒着。
这种伤对左弦来讲微不足道,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自己来讲,大概算得上是一次袭击了。
随后左弦摸过手机,有几个电话,几封短信,还有温如水的来电跟留言,他本想一一删除,免得留下任何被追踪的痕迹,不过又很快反应过来,这该留给这个世界的自己,他不过是暂居在这个身体里几十个小时而已。
于是他把手机撇开,放在了桌子上,一时间竟然觉得茫然。
这还是第一次,左弦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享受这几十个小时就好了,直到肚子再次提醒他该出门了。
推开门时,左弦遇到拿着外卖回来的木慈,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异常,除了格外冷峻的眉眼跟焦虑不安的情绪之外,他瞪过来,声音硬邦邦的:“你要干什么?”
左弦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我要吃饭。”
“吃饭……”木慈重复了一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他们都是需要进食的普通人,于是尴尬地转过头,又很快转回来,犹豫不决地看着左弦,干巴巴道,“你在看他吗?”
如果将回忆当做一座金库。
这个世界的木慈跟左弦偶然得到了钥匙,他们没有体验过,也不曾理解绝境,当然会将情感混淆在一起,就像分赃不属于自己财宝的路人,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可对经历过无数站点的左弦而言,分清楚自己的感情,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有人能够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正如眼下的情况一般,不管多么相似,相似到甚至本身就是同一个人,左弦仍然不会爱上这个世界的木慈。
他们之间的差别多到足以让左弦意识到这完全是两个人。
因此左弦略有些意外,这个木慈有相同的敏锐,他们在很多细节上不同,这个瞬间让他恍惚觉得这两人大致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既然想见到他,为什么不对我动手?”木慈没有等到左弦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脸上带有很强的攻击性,隐隐约约透着点嘲讽的意思,“还是说,你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性,只是把它们彻底地放在某个人身上,保护他比见到他更重要?”
左弦仍然保持着微笑:“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搞不懂……”木慈仍然看着他,仍然愤怒着,又带着无力跟茫然,“如果你真的想保护他,为什么要告诉我答案,你可以提前删掉那些短信,不让我知道办法,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做出的选择很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吗?”
左弦有点被逗乐了:“你是在指责我没有帮你做出决定吗?”
“不。”木慈说,“我只是不懂你这种控制狂居然会放任我。”
这会儿他们就更像了。
左弦放任自己看了木慈一会儿,在这个充满阳光的走廊上,安全、平和,而且无忧无虑,就像他们本该拥有的人生。
“我在这些经历里学到最深刻的教训,就是不要太流于表面。”左弦漫不经心道,“不管是利用还是帮助,都要显得不在乎,否则他们会蹬鼻子上脸,一边指望你,一边又痛恨你找不出更好的方案,像是寄生物一样将你活生生拖垮。所以最好还是换种方式掌控他们,把选择抛出去,让他们去做决定,省去我做坏人的功夫了。”
木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你对他也是这样?”声音严肃又强硬。
“正相反。”左弦说,“我越在乎一个人,越想将他置于我的掌控之下,充分了解他,控制他,确保他能在我的力量下安然无恙,如果可以,我会为他做每个我认为对的决定。”
木慈看上去更茫然了。
“可是木慈不需要。”左弦说,“一旦我试图操控他,他就会很快发现。他让我恐惧,因为他可以失去我,我却不能失去他,所以我只能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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