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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育不止一次起疑——刚到储宫那天,除了太子本人,所有黄门侍郎对待新任少师的态度都是排斥敌视。
这也不难理解,对于这些终生禁固在宫闱的内臣,唯一的倚仗就是雏龙。有郎中三将现身说法,操纵皇权所能得到的利益之大,令人忘乎所以,敢行一切礼法不容之事。恨不得排除所有接近太子的势力,而使自己成为唯一的信赖与依靠。
人皆有一天,独宦官有二天。
沈育只能理解为,储宫的宦官们,见到沈矜得到梁珩信赖,甚至丞相公子与太尉公子也甘作门生,不得不接受事实,曲意逢迎。
不论是因为什么,沈矜总算成了自太子珩“赶走”崔显、马贺与谢览后,唯一成功留驻的夫子。间接替梁珩洗去了不少民间污名。
沈育出生长大,头一回在汝阳以外的地方过春节。
除夕夜的前好些天,家里便着人送来米面腌肉,又有沈矜、沈育与宋均三人量体裁制的新衣、鞋袜,给两个年轻人的岁银也一并包在衣服里,无不是沈母的心意。
她疼爱儿子,顾念丈夫的学生们,也视同己出。
随着物什一起送来的,还有家信,有沈母写给丈夫儿子的,也有宋均父母的来信。
信中提到家乡一切如常,门生们离了先生,也不忘用功,由几个年纪较大、受业较早的师哥们带着念书,有几次跑到马谢学塾偷听,还给人家当场抓包,告到沈府。
虽然半个字没问归期,却字里行间都是想念。
除夕守岁,沈育与宋均半夜熬不住,偷偷溜回房睡觉,也在院里撞见沈矜月下对着家信长吁短叹。
翌日闾里街头巷尾鞭炮喧天,门户贴上崭新的桃符。大年到来,百家团圆。
当天夜里,过了闭市时辰,坊间也充斥欢声笑语,年夜饭的香味相互交织。沈府主仆也凑了一桌,菜肴并不精致,贵在家常可口。
院里热热闹闹聊开。沈育与宋均也彼此碰了几杯酒,视线越出闾坊的墙瓦,满城只有章仪宫的方向一片漆黑。
“皇宫没有年夜饭吗?”宋均奇道。他满以为过年也会如寿辰那天,得皇帝几封赏钱。天下没有人不喜欢过节,就算有,那也一定不是春节。
不过沈育确然没听梁珩说过大年当天有宫宴。
“喝多了,去解决一下。”沈育起身,抹黑往东院去。绕过拱门,沈家人说笑的声音小了,邻家的热闹又传来。
经过墙根,沈育站住,怀疑自己眼瞎了。
“我下不来了……”梁珩说,“接一下嘛。”
木香藤可怜巴巴的枯架子快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沈育静默片刻,摇头继续走:“喝多了喝多了。”
“喂!”梁珩大喊。
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身乌漆麻黑的衣服,整个人裹得像块煤炭,在沈家后院墙上蹭了一身灰。
沈育半蹲着,肩膀作阶梯,好让梁珩踩着他下来。
“你家都有哪些菜?我在后院都闻到香气了!”
梁珩像只狗,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往前院去。沈育面无表情,走与他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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