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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悠悠吟道:“玉骨莹云腴。已知倾国无能比,除非天上有仙姝。”
梁珩想要坐起来,接着发现做不到,他的四肢仍无自由,重心不稳,歪歪扭扭栽倒在干草垫里。四面是湿冷的石壁,暗无天光,他知道这是哪里,曾经仇千里就关押在他对面的牢房,如今那里蜷缩着另一个人——信州。
信州似乎很受了些折腾,虽然皮肉无伤,却饿得鸡骨支床,憔悴难当。此时两手抓着牢门,哀戚地望着昔日的主上。
梁珩待要说话,嗓子却干渴得冒烟,开口即咳嗽个不停。
牢中吟诗的那人便知他醒转,影子转到门前,稀薄的火光攀上他面庞,段博腴微微笑道:“这是韩英赠予我母亲的批词,她是个目不识丁的妓/女,却妄想能教养出官人,取了这词里的一个字给儿子起名。我以前的名字叫做梅腴,后来改名换姓,也未能拿掉这个字,我想,断不至于是被这枷锁束缚住了,只是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要祭奠亲娘一二罢。你以为呢?”
“……舅舅。”
段博腴道:“慎言。北寺狱中,可没有我家外甥。”
梁珩努力坐起,靠着寒凉的墙壁:“可你将她葬在城外三无园,有血有肉的人会这样对待亲娘?”
段博腴不以为忤:“她患上花柳病时,我已升任奏曹,身份不便去探望。丢弃她的,是解绫馆的女人们,馆楼被我一把火烧尽,算是为她平息了怨怼。”
正月里西市那一把火原来是段博腴放的。
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惜段博腴已不是梁珩能随意发问的对象了,他只能自己开动脑筋——沈育刚查到一点线索,解绫馆就化为灰烬。无疑是段博腴为了隐瞒。
可他如今又自发将这一切向梁珩抖落,无非是梁珩已不在能威胁到他的高位之上了。
曾经被人穷追不舍的真相,由自己娓娓道出,段博腴似乎在这之中感受到尽在掌握的权威。
“现在想来,”梁珩艰难道,“从你口中说出的一切,都自有一番别的意味。那时你常对我说,唯有读来的书是自己的,别的谁也拿不去。”
“难道说的不对?你身陷囹圄,身无长物,恐怕唯有曾经在沈矜座下念书的日子,仍历历在目。”
他轻快的言语在牢房里回荡,如同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
“那是韩英曾用以教诲我的话。”段博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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