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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想了想, 又一把将东西收了回来:“算了算了,我也不是要以此为难各位将军,若实在不行, 我也服从命令。”
“……”
他东西都拿出来了,那么闪闪发亮的一块纯金铸造的牌子,谁还能看不见?
儿子一个人流落在外,康熙肯定是不放心的。自己养的小崽子,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胤祐才不会乖乖地呆在军营里,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 他必定会四处去看看。
因此康熙才给了这块金牌。天下之大, 莫非王土。无论走到哪里, 胤祐遇到多大的事,看到“如朕亲临”四个字, 他就是要调兵遣将, 也无人敢不从。
胤祐一边把牌子收入怀里, 一边偷偷去看费扬古的脸色。
他那个调皮又灵动,还带着点小期待的眼神被几位将军尽收眼底。
费扬古终是叹了口气,明知道拦不住的,从来就没有拦住他过。
“你本就是殷将军的副将,他要领兵出征, 你理应前同。”
胤祐赶紧抱拳:“谢将军!”
时隔近一年,胤祐再次身披铠甲,随军出征。
噶尔丹两次战败两次逃走。这一次, 他可不能叫噶尔丹再逃了。
他们从嘉峪关出发, 一路向西行进, 穿过宁夏, 直达漠西蒙古。
胤祐以前去过漠南蒙古、漠北蒙古, 这一次,他终于来到了噶尔丹的老巢——莫西蒙古。
这次西征,殷化行只带了一千精锐。虽说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噶尔丹有三千残部,但事实上,满打满算能作战的只有两千人左右。
曹颜还有些担心,在胤祐耳边小声问道:“可是咱们只有一千人,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行吗?”
“绰绰有余。”
他说绰绰有余,曹颜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也对,后面还有费扬古将军和皇上,大军只比咱们晚七日行程。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经历了两三次小规模战斗。一开始他以为是噶尔丹的前锋军,结果刚热了个身,对方就败下阵来,主动投降,并且给清军做向导,带着他们去寻找噶尔丹的藏身之处。
没几日,胤祐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
终于,这一日,前方探子传来消息。他们距离噶尔丹的大本营只有二十里。
殷化行把斥候送回来的情报递给几位副将,要他们说说想法。
延恒一向是个稳重的人,提出的建议也比较稳重。毕竟是以多打少,他建议先摸清楚周围地形,以及敌方情况,明日天亮再发起进攻。
他的建议一向靠谱,大家也认为这是最稳妥的方法,纷纷表示赞同。
殷化行的目光却看向胤祐,后者也正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就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殷化行说道:“七阿哥有什么看法?”
“突袭,自然是要出其不意。”胤祐笑道,“今日四月初一,无星无月,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好!”殷化行答应得很干脆,“今晚行动!”
噶尔丹又给自己找了个易守难攻的好位置,四面环山围绕着中间一个小盆地。
这一次,他借助地形升级了他的“驼城”。结结实实倚靠山势将自己的大本营牢牢地围起来。
骆驼上面铺满了扎实的草垛,鸟枪和炮弹射程不够,根本打不穿。
胤祐站在殷化行身旁,指了指山坡一处:“将军请看,那个地方巡逻的哨兵,比别处更加密集也更加频繁。”
殷化行问:“说明什么?”
“欲盖弥彰,这里应该是整个攻势最薄弱的地方。”
这时候,旁边却有人说道:“这里易守难攻,咱们也攻不上去呀。”
胤祐朝旁边一抬手:“把弓箭给我。”
弓就是军营里的骑兵常备的那种,顶多更沉一点,蓄力更强。而箭就比较特殊了。
这种箭的箭杆是空心的,里面装填了火药,箭头一旦击中目标就会炸裂开,周围如果有可燃物也会立即燃烧起来。
听起来好像不错,但问题是,这距离目测至少二里地。鸟枪火炮射程都不够,弓箭能够得着吗?
于是,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人提了出来,并且还补充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今夜没有月光,就算臂力惊人,能将箭射出二里之外而箭势不衰。可若是射不中目标,反被敌军察觉,那可就麻烦了。”
殷化行又看向胤祐:“七阿哥又把握吗?”
胤祐摇头:“没有,我就试试。”
“……”
他又眨了眨眼:“让我试试吧。”
“……”
“不行再想办法呗。”
他嘴上说着“不行”、“试试”,脸上却分明写着“我不行,我装的”,殷化行挥了挥手:“那就试试吧。”
胤祐一挥手,就让一旁的军士给他递过来三支箭。他驱赶着小白龙来到山头最靠前的位置,三支箭一起夹在指尖,搭上弓弦。
犹豫天黑,站在后面的一种轻骑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有殷化行和几名副将看得惊诧不已。
这个距离普通人就算是把箭射到目的地就比登天还难,他竟然一次要射出三枚箭。
草原上的风很大,众人甚至听不清箭矢离弦的声音,只看得到三只箭矢乘风而去时,银色箭头的虚影。下一刻,距离他们二里开外的地方忽然火光冲天而起。哨兵先是一愣,随后大喊道:“有人袭营,快去禀报大汗。”
与此同时,殷将军已经带着他的轻骑一拥而上。胤祐扔在原地站着,又接过三支箭,先点燃左侧,再点燃右侧,火焰借着风势很快就连绵的烧了起来。骆驼受到惊吓,纷纷站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跑。
奈何,它们被牢牢地绑成了一个圆环,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看着火势一个传一个,越来越大,很快就将整个“驼城”烧了起来。
此时,殷化行已经率领轻骑赶到。一马当先冲进敌营,先砍倒两名哨兵,而后,攻入地方营地,厮杀起来。
胤祐看着不远处热闹的景象,只是扬了扬嘴角,自言自语的说了四个字:“不长记性。”
说着,他就拉了拉缰绳,驱使着小白龙向远处跑去。
噶尔丹的部众现在本就是强撸之末。看起来还有一战之力,在火攻加突袭之下,其实经不起殷化行带人冲一波。
抵挡也仿佛只是做做样子,很快,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曾经叱咤天山南北两路的准噶尔劲骑,如今溃不成军。
殷化行才不管那些投降或是殊死抵抗的士兵,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可他仍是来晚一步,里面空空如也——噶尔丹根本没有露面,早就夹起尾巴跑他娘的了。
殷化行瞪着眼,暴躁的骂了句脏话,吩咐他的副将:“带人给我追!”
现在追那可不一定能追得到,噶尔丹狡诈得很,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逃跑路线。仍旧是那老一套——边跑便放火。
此时,就算没有几万蒙古铁骑,没有子民和牲口,甚至没有了老婆孩子,噶尔丹依旧怀着满腔希望。
他身边还有五十名亲卫,以及一个他最信任的人。
他坚信,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大汗,你已经逃跑了两次,事不过三啊。”
这里是草原,四周空茫茫的一片,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人声?
噶尔丹朝身后看了一遍,警惕的询问他的亲卫:“是谁在说话,是谁?”
“是我。”声音并不是从人群中传出来,而是从远处。
远处?众人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惧的神色,四下里张望。
终于,噶尔丹发现,在他左边远处的一个小小的山坡上有一匹白马,马背上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身后的披风在狂风中翻飞,像是一面招展的旗帜。
少年的身后正好有一轮红日破开云层,缓缓上升。远远看去,将他的白马和白衣都染成了朝霞的绯红。
“这都过去七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被亲侄子逼得无家可归。”
这话说得真是戳心窝子,噶尔丹这么个五十多岁,当过活佛、又开疆拓土,一统漠西蒙古的大汗,竟然也沉不住气,恼羞成怒:“你是谁?”
胤祐听完就笑了:“你竟然不认识我?”
下一秒,胤祐就驱马从山坡上冲下来,停在了距离噶尔丹几十丈开外的地方。
噶尔丹身后的亲卫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火枪,对准来人。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还是个从穿着到长相都十分文雅的小公子。但他一人一马往那儿一站,莫名让人感受到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没人敢妄动半步。
这时候,有人在噶尔丹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才恍然大悟:“我的探子说费扬古军营里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是大清皇帝的七皇子,想必就是你吧。”
胤祐点点头:“是我。”
噶尔丹忽然大笑:“你敢只身前来,想必功夫不错。”
胤祐不怎么谦虚的笑了笑:“凑合,杀了你应该问题不大。”
“放肆!”这话是噶尔丹身旁那个年轻人喊的,他看起来比噶尔丹还生气。
胤祐看了那人一眼,感觉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噶尔丹挥了挥手,让那人闭嘴。
“你功夫再好,躲得过子弹吗?”他指了指自己身后,“躲得过这么多子弹吗?”
胤祐摇头:“躲不过。”
“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自己送上门来,我绑了你这个皇子去跟康熙皇帝谈判岂不更好?”
“绑了我去威胁我阿玛?”胤祐皱眉,“皇子又怎么样,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十好几个。不出意外的话,我阿玛以后还能再生十好几个。”
胤祐看了看噶尔丹,又看了看他旁边那个年轻人,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们曾经见过,在木兰围场的秋狝上。你与我大哥比试摔跤,阴招频出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丢了这么大个人,没想到你的父汗依旧这么重视你。难怪,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们真不愧是亲父子,同样没有一点长进。”
这张嘴,真是太碎了。噶尔丹父子不约而同的想,若是能抓住这个小皇子。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嘴撕了。
但噶尔丹还是忍住了,这小皇子很有趣,敢单枪匹马的将他拦在这里,光凭这份胆识就不寻常人能比的。
他灵机一动便对印又说道:“七皇子是吧。我听说大清国现在的皇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而你的母亲是皇帝的表妹,现在的皇贵妃,迟早也要当皇后的。到那时候,你也是嫡子。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谋朝篡位吗?”
噶尔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实在难受。只能压着火气,耐心的说道:“我准噶尔部愿向七阿哥称臣,助你登上宝座。”
胤祐忍不住仰头大笑:“靠你呀,那这茫茫大漠岂不就是我的最终归宿。”
胤祐话锋一转:“其实,你也是厉害,这些年来跟我阿玛虚与委蛇,从他手里骗了不少银子吧。否则你能撑到现在?”
说到这个,噶尔丹脸上不无得意:“康熙皇帝自诩仁德,不过是个蠢货罢了。只要我向你们清廷示好,他就送银子来诏安,被我耍得团团转。还有他那两个兄弟,在乌兰布通被我歼灭一万多人,好意思称自己胜利。”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胤祐脸上笑容愈发明朗,“想听听我师傅对你的评价吗?”
“你师傅?”
“就是你的老对手,张勇将军。”胤祐将原话转述给他,“他说,你虽骁勇,却并非一流名将。”
噶尔丹目眦欲裂,咬着牙重复那个名字:“张勇!”
“你是也先后人,有先祖的悍勇却少了几分谋略。算了,我让你死个明白吧。一年前,在昭莫多,若是你能狠下心来,与我阿玛的中路军大战一场,说不得还真能达成目的。那时候他们补给不足,已经断了粮草。”
他不说噶尔丹便不知道此时,他这么一说,噶尔丹瞳孔皱缩,眼睛里的不甘与悔恨几乎满溢出来。
是他自己的决策失误导致惨败,还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可是你不敢,你天生对我阿玛本能的畏惧。你看到他御驾亲征,宁可去对付费扬古、孙思克和殷化行三位将军,也不敢跟我阿玛打。”
“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比你不知道高明多少,你偏要自寻死路。”
他东拉西扯这么多,噶尔丹立刻警觉起来——再晚一点,说不定殷化行就要率兵追过来了。
噶尔丹立时起了杀心:“杀了他,我们走!”
殷化行忙碌了一夜,却忽然发现,没有看到胤祐的人影。问了延恒,延恒也说没看到。
他又问曹颜:“你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
“他说让我跟你们一起……”
殷化行赶紧派人又去刚才的山头找,很快,派去的人回来禀报,那里只有七阿哥的盔甲,并不见他的人。
“糟了,他肯定是料到了噶尔丹会逃,提前追过去了。”
胤祐不是提前去追,他是提前知道了噶尔丹的逃跑路线,专程在那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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