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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可承载了温浅太多回忆。
似乎也没有多么的不美好,沈苏御的手天生长得很好看,筋骨分明,修长白皙。在琴键上跳跃时,夹着烟淡淡地垂在桌椅扶手上时,以及那两次的夜晚,轻拢慢捻抹复挑。
现在却血淋淋的,在养殖场处理贝类的工人们,时常会因为不小心或者技术不熟练而割破手,
这里又哪有时间让你去找个医药箱精细地包扎一下?包扎完了不能碰水不能干这个干那个,钱就不要了吗?但海水很脏,伤口不处理会感染。一般绝大多数的工人,都会准备一些三/氯/化/铁等,用来止血。
沈苏御没有看到温浅,大概是这里的确很冷,又干了一晚上的活,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手掌被划破了,用旁边放在广口瓶里的三/氯/化/铁溶液,食指蘸了一点,抹在伤口上,
然后低下头,继续捞出来一个扇贝,
继续干活。
温浅跑上前去,站在他对面的石板上。沈苏御感觉到面前有人,抬起来头,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浅、浅浅。”
他身上真的很脏,又腥又臭。温浅今天没打算干活,所以穿的白白胖胖的,很像个肉团子。沈苏御从那冒着黄褐色泡泡的海水中拉出来手,下意识想去摸摸温浅的脸,
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太脏了。
但是他前三十多年其实也没做过这种活,沈苏御的前半生见过形形色色的场面,大的小的、光鲜亮丽的污垢腐烂的、能用钱摆平的用钱砸能用权处理好的一纸红头文件过去,他一直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哪里还需要亲自脚踩在泥巴里,穿着厚重的工装,把手弄得鲜血淋漓?
可他不能让温浅干这个活啊,温浅身体不好,又没别人愿意干。温浅那么着急这批扇贝的清理,他不想温浅不开心。
然而沈苏御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只见温浅沉默了半天不说话。
沈教授以为是他干的慢,因为他的确是不熟练,他慌张地指了指还泡在海水泥沙中的剩余那几个扇贝,说,
“我马上就弄好了,很快的……”
温浅突然一把拉过了沈苏御手中的小刀,然后蹲在地上,
赤着手,从水中捞出来一个扇贝,
熟练地清理着。
沈苏御让她放下手,水那么凉,再冻了身子。温浅低着头,没听他的话,什么都没听,她抠着抠着那些扇贝的贝壳,
忽然间,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一颗颗落入面前的脏水中。
沈苏御慌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面的温成听到这边的动静儿,赶了过来。见温浅在哭,第一时间找算沈苏御,
却看到沈苏御的掌心,划满了鲜红的血口子。
“这个地方,都给抠错了……”温浅蹲在地上,说道,用手用力地抠着贝壳,不断地说着,
“这儿也不对,这儿、这儿……”
温浅毕竟是专业的,沈苏御哪儿做的不对,哪怕是一点点微小部分,她都能一眼看得出。其实沈教授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有些组织,切除的稍微多了一丢丢。
温成安慰着温浅,不打紧的。温浅处理好最后那只扇贝,然后放下手中的小刀,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对沈苏御说,
“沈老师,”
“你伤我伤的还不够深吗!”
“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再次来伤害我!”
“……”
小姑娘的质问声不大,
但是车间空旷,只有池子放水的声音,哗啦呼啦。
旁边的工人们,以及刚刚踏入车间过来请温教授去喝茶的村长,
却将温浅的话,很清晰地听在了耳朵里。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妈耶!!!这这这,这小温浅,还跟沈老板……?
温成带着温浅离开了,留下沈苏御一个人,站在原地。工人们也不敢过去跟他说话,村长更是不知道该往哪头跑,一个是衣食父母一个是村子的灵魂。
“那个……沈老板?”村长还是小心翼翼去问了一下沈教授,
“你和小温……”
沈苏御别过去脸,再往深处,是一排排水泥砌成的车间水池子,其实已经有些亲贝投入开始进行培育了。养扇贝的车间一直都是黑暗的,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黄色小灯泡,以及几根反着光的长条温度计。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的出来,他似乎很难过。
“沈老板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就是问问、就是问问。”村长打了圆场,“因为小温他们来村子里也有段时间了,大家都很喜欢她……”
沈苏御什么都没说。
……
……
……
这件事后,不出所料,温浅又生了场病,打针吃药一条龙。温浅还是那么的不喜欢打针,就好像青春期时一切不惧怕打针都是装出来的。每天挂吊瓶,小姑娘捧着绑了针管子以及胶布的手出来时,都能看见她眼圈红红的。
沈苏御只敢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温成陪着温浅打吊瓶,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打完针回家,回家喝药睡觉,第二天醒来再去医院打针,反反复复,每天都重复着这些折磨。
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温浅差不多好了些的时候,沈苏御去找了一趟温成,温成是真的不待见沈苏御,直接道出来让沈苏御滚!
沈苏御说,他联系了全国很有名的治疗内分泌的医生,还有专攻肺部的医生,
“浅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温成沉默了半天,是啊,他不是没去找过医院,想要治好温浅的身体。温教授的人脉到底是没有那么广,以前温成总是唾弃各种各样的关系,所以有些东西,并不是他有威望,就能够得到。
“这边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温成道,“县城的也不行,你要我带浅浅回大城市?”
沈苏御:“温老师要是同意,随时都可以过去。”
温成:“浅浅不想回S市,你也知道什么原因。还有就是,这里距离S市也有些路途,浅浅的身体也撑不了那么久的车程。”
沈苏御心里仿佛被扎了针,流着血的疼。
“可以让那些专家,去距离小渔村最近的城市医院……”
温成冷声道,
“真是难为了沈公子的一番苦心!”
沈苏御以为温成很难同意他的建议,做足了跟温教授扯皮的准备。但温成毕竟是温浅的父亲,再怎么憎恨这个造成他女儿一切苦难根源的男人,却也还是会把温浅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温浅能恢复健康,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只不过温浅那边的工作有些难做,去医院肯定要折腾,这两年大大小小的病痛,让温浅真的好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从开始的还能忍受,到后来一说要住院,就开始关了门死活不去不去。温成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遭受的罪?每次牵起来温浅的小手,看着她手背上被扎的大大小小的针孔,
温教授的心都快碎了。
还有就是,这些来看病的大夫,都是沈苏御找的。
温浅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说话,身体不好真的好难,天天去医院,她已经很苦了,每天都要喝那些味道作呕的中药,还要时不时去打针。她问温成,能不能不去啊,
“爸爸,我不想再住院了,医院里白白的一片,看着好压抑……”
“我们这次争取把身体给治好,然后往后就不再去医院了,好不好?”温成也疼。
温浅的眼圈红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她终于低下头,轻轻一点,
“那好吧。”
温成摸着女儿的脑袋,知道她受罪了。
隔了两天,温成就带着温浅去医院,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温浅被裹成一个球,路途并不算长,但是温浅很容易就会累。
开车的居然是沈苏御!
会诊的专家看了温浅的全身检查报告,推了眼镜,说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能给治好,但时间相对而言比较漫长,要是住院的话,第一开销可能会比较大,第二,
“真的要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哦!”
医生还是能看得出来,小姑娘根本不想呆在医院里。
温成让温浅自己做决定,温浅捏着脸,问爸爸,
“我不想住院!”
那慈祥的老医生被温浅给逗笑了,说不住院也行,但是得按照治疗方案来,除去回家后要吃药,还得定时来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
“大约多久来一次呢?”温成问医生。
医生想了一下,
“基本上一个周来一次。”
“不过有时候我们可能没办法来这边的医院。”
“温先生您也知道,我们今天还是因为沈公子的邀约,提前了好几天排行程,才能过来。”
温成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的确,这些有名望的医院专家,普通人都是连夜买票前去找医生所在的医院,挂号更是一号难求。他们这次能来,多半是沈苏御那边给了面子。
“浅浅你说呢?”温成担心温浅不愿意来回跑。
温浅却不介意,她甚至还挺开心可以在路上滴咯滴咯跑。父女俩人看完病,在大医院又呆了接近两个星期,终于可以回家去。
这两个多星期,沈苏御一直没出现,但温浅很清楚,这人就在某个旮旯里,默默地守着她,很多东西她不说,也能莫名出现。
温浅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权当沈苏御这个人死了。
出院那天,沈教授终于露面,开车来接温浅回家。一路上,沈苏御问温成治疗的怎么样,温成好歹是个四十多岁的大人,就当作普通人的询问,跟沈苏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但态度也很冷漠。温浅就更冷漠了,很明显的,沈苏御有些话是问了温浅,问出口后,车厢内就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尬场,温浅根本不回他。
沈苏御是真的不敢再招惹温浅了,一个生气都能让小丫头的身体不好。但他又舍不得走,只能继续在小渔村呆着,看场子投苗拉网,当地村民集体手编尼龙附着网时,他还会跟着学学。
一天天的过,也不知道到底在过些什么。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沈苏御拿着手电筒,去育苗场的车间看看里面的情况。这几个月呆在小渔村,亲眼看着场子一步步建好,他也学了很多很多关于养殖方面的知识。
知道一个很小的受精卵,是如何长大成巴掌大小的扇贝。
知道了该什么时候给育苗池换水,怎么换,怎么去处理亲贝。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金钱权力左右不了的事情,就好比那一点点的扇贝苗,要是养殖步骤错了,再有钱再有权也不能让它好好生长。
只可惜他和温浅依旧是形同陌生人,沈苏御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明明什么都不干去做,却还是想远远地看看她。他只想要温浅好好的,但他知道温浅一切的痛苦来源就是因为他,
可还是想呆在她身边!
沈教授一个没留意,车间过道处的水泥板没看见,瞬间摔入缝隙中。那过道都是用石板搭建而成的,地下是疏通海水的各路管道,有些石板是长时间打开放在一旁的,要是有人经过,都需要小心翼翼跨过去。
水泥板面距离底下的管道大约一米多的深度,沈苏御掉下去的声音很响,“噗通!”一声,咣当咣当!
刚好不远处有在作业的工人,听到那声巨响,赶紧儿放下手中的活飞奔而来。他们蹲下身用手电筒往底下照——
就看到了他们的大老板,狼狈地躺在一排排红的黄的管道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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