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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逢

挽仙楼上挂满了绛纱灯，入夜后华灯初上，酒香搅和着脂粉香，顺着三月末的晚风飘出去，笼着楼旁那波光粼粼的秦淮河。

“咣当”一声，三楼的某间房内，一道人影从虚掩的窗子外翻入，那人戴着顶黑纱帷帽，身上裹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屋内亮着乍明乍暗的烛光，接客姑娘合着眼躺在床上，这般动静都没能把她吵醒，分明是中了什么昏迷药。

姜庭渲回身关好窗户，低头检查右臂上的伤口。他躲得及时，那飞镖仅仅是擦身而过，居然就带起了一道极深的伤。

他左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在烛火下滑过一道暗光，正是那枚刺得他右臂皮开肉绽的飞镖。

今日他从乔府一路跟踪宋理到了这里，二人前后脚开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姜庭渲原本正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听墙角，哪知还没听多久，隔壁的拨云撩雨就戛然而止。

这种时候还能停？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侧耳细听，房内便只剩几声卡在喉咙里的颤抖呻吟，紧接着窗子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喀哒”，似是被什么人轻踏了一脚借力。

他立刻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窗边，顺着缝隙看到一道黑影落入了挽仙楼下的升平巷。

姜庭渲目光一凝，扯上帷帽，迅速跟了上去。黑夜里看不真切，他落地后便跟丢了，刚向前走了半步，就见一枚飞镖破风而来，直冲门面。

姜庭渲一惊，闪身避开，余光看到右侧房屋的屋顶上伏着一团黑影。

他心念如电，顺势转了半圈，几乎是瞬间右胳膊火辣辣的疼，又一枚飞镖擦身而过。

他立刻拔剑出鞘，按照刚刚那两枚飞镖的力道，以这人的身手，要是想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姜庭渲没料到来杀宋理的竟是这样一个人物。他自小在江湖上鬼混，知道遇上打不过的还是走为上计，这脸不要也罢。正欲找个时机溜走，就见那黑影竟然率先起身，轻踩屋檐掠出去好远，一眨眼就遁入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他眼皮跳了两下。

走了？

这人先扔两镖吓唬他，打得都是不致命的地方，扔出来的暗器就随便丢在地上，吓唬完就跑，高调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今夜有人来刺杀。

姜庭渲心说跟踪宋理真跟出来一条大鱼，便用剑随手削了一段衣料绑在胳膊上止血，回身去捡那两枚飞镖。

其中那枚射向手臂的，此时正牢牢钉在墙壁上。他两指发力拔出来，银黑色的镖在月光下却怎么也看不清轮廓。

他心下隐隐有了一丝预感，连忙用衣袖挡住光，飞镖在阴影中终于略显清晰。

说不清是什么材质，摸起来光滑得像银镜，却几乎不反光，暗沉沉地隐在手心里。沿着刀尖有几道暗纹，图案并不繁复，却足够让人一眼记住。

姜庭渲是认得这镖的。

就在一年前，他曾中过一次，那次的镖上淬了毒，毒入体后虽不会立即毙命，却药石无医，一个月内全身骨断，若是没有解药，神仙老子来了也救不回去。

这毒又绝又狠，在江湖上还颇负盛名。

方才那人杀宋理的时候是一击毙命，想来用的是其他手段。可眼下这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的暗器上虽无毒，却明晃晃地昭示着——毒镜来京城了。

而且行事非常高调，唯恐有人不知道。

转日是个大晴天，往常早早便热闹起来的挽仙楼此时一片安静，大理寺那帮人闯进来时动静大得很，把姜庭渲和他身边睡的那个姑娘一齐吵醒了。

那姑娘脑子里晕乎乎的，只记得昨日跟客人喝酒，几杯下肚就醉倒了。她揉着脑袋，正琢磨着怎么睡得这么死，就见身旁的人也坐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告罪，半露香肩故作娇弱道：“公子好厉害，把奴都喝倒了，不知昨日可尽兴？奴……”

她话刚说了一半，就见那人自顾自伸了个懒腰，目不斜视地摆摆手示意无事，随后神色自若地爬起来去开门。

宋理死在了隔壁屋子，官兵两步一人排满楼道，大理寺正张琼满面愁容站在门口，指挥着人收拾那具尸体。见隔壁屋走出来个人，正要问话，看清人后心里一惊，连忙拱手行礼：“臣张琼，参见煦王殿下。”

屋里三四个官员闻言一愣，也跟着道：“参见煦王殿下。”

姜庭渲忽略几道打量他的目光，朝着屋子里问：“这是怎么了？办案怎么办到勾栏院里头了？”

张琼毕恭毕敬道：“回殿下，昨日那起盗窃案，追贼上街的那位乔府小厮，昨晚死于挽仙楼了——就是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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