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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半路

四月春意正浓，暖风吹过抽了新丝的垂柳，一路吹进辰王府里，三皇子姜庭深捧书斜靠着方枕，庭院里的花香顺着回廊飘进来，他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脚步声和棋子当啷碰撞的声音大老远就响起，姜庭深再无法集中精力在书本上，索性把书放回塌旁，眼里不自觉含着笑。

不多时，一个身着淡紫色宽袖的女子步子轻快地踏了进来，跑得头上珍珠步摇都有些歪，她抱着个水光淋漓的棋罐，施施然行了一礼便笑道：“殿下，妾身来得早了一些，不妨事吧？”

姜庭深假意怪罪地看她一眼，随手挥退了两侧侍女，带着她向中庭小院去。

孟芸是他去年过门的侧妃，户部侍郎孟帜原的亲侄女。性子跳脱，倒是给他这沉闷又郁郁寡欢的府邸添了些颜色。

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一面要仔细朝中勾心斗角，一面要收拾姜庭渲留下的烂摊子，连点卯都力不从心许多。

孟芸偷偷掀起眼皮看姜庭深，棋盘空空如也，他却捻着棋子出神，半天没有落子。姜庭深生得温和，眼角眉梢盈盈清澈，偏头深思的模样也如玉般温润，只是有时和他双眼对视久了，总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像不经意自眼中窥到了几分压抑在深处的极恶一般，可一晃神却又不见，让人疑心是自己多想。

孟芸也知道这段时间姜庭深为了七殿下的事忙前忙后，她向来心直口快，却也知道在这种关头含蓄，斟酌着词句叹道：“煦王在苏州未归，案子都交到殿下的手里，是不是太忙碌了些？”

“无妨。”姜庭深这才回神，眨眨干涩的眼睛，把指间棋子落在棋盘正中。

孟芸撇了撇嘴。先前诅咒案三皇子被禁足时，朝堂上下几乎只有他舅舅孟帜原在为他说话，原本以为无力回天，却没想到这位煦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叫弘宣帝松了口，她心里确实感激，却也没想到这就能让姜庭深给他这弟弟收拾残局这么久，难免有些疑虑。

她的喜怒怀疑都摆在明面上，姜庭深一看就猜得到她所思所想。他和七殿下血脉不亲，谈不上什么兄弟情谊，不乏有人觉得他帮忙查案只是为了还诅咒案的人情。

其实做个顺水人情是原因之一，聪明点的或许能看出来他是为了借七殿下的手查太子，可实际上他真正的目的不止如此。

太子的背后有陈侯府和外戚支持，他需要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江湖势力，而闲须山就是最好的选择。

闲须山是七殿下长大的地方，他帮了七殿下，在两人合作中难免接触到一些闲须山的人手势力，还能够借此机会在闲须道人眼里扮演个好人，百益无一害。

他和七殿下无非同床异梦，各有各的打算和考量。七殿下久居青州，在宫里本就没什么门路，更何况这段时间他南下不在京，姜庭深使了些小手段，无形中切断了他除闲须山以外的所有门客，又借着办案的机会小小展现一下曾经没露过面的雷厉作风，拉拢了部分太子党来。

哪怕七殿下现在回来要争储，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姜庭渲并非消息闭塞，自己在京城暗中使得小伎俩瞒不过他，可他却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放任人削弱他的权力，似乎在姜庭渲看来，只要自己能够替他稳住京城局势，给他在苏州留出足够时间，其余的就里取事都不足一提。

姜庭渲确实难以捉摸，这点倒是和他们的母妃像得很。

孟芸正等着他落棋，见他又在出神，便想着顺着刚刚的问句没话找话：“煦王殿下的病也不知如何了。”

浴盐浴盐岁

姜庭深终于笑了一下。

他想起来那个被煦王殿下时刻带在身边的黑衣影卫，心道他这病算是治不好了。

远在遮风山的姜庭渲不知道他正被自己哥哥腹诽，李水站在不远处的门外，脸上的刀疤刺目，正阴嗖嗖地对着他笑。

“命真够大的，那样都没死。”他皱着眉头嘀咕，忽然发现李水似乎并不是独自前来，他身后的阴影中隐约还有一个人。

“钟月明。”景照也皱起眉头，直觉有些不对劲。

这次开场没有寒暄，三人都直奔主题，李水拎着那根竹棍走近，二话不说就朝姜庭渲而去。

姜庭渲躲过一棍子，莫名其妙地问：“什么意思？报仇？”

李水没多说话，反身跟上去又是一砸，景照抽剑“当”一声将竹棍拦住，发力将它掀起，错身便攻上去，寒刃卷着冷风直取脖颈。

丹炉下的暗火忽地一暗，便只剩刀剑相接与空气撕裂的鸣响，百子柜被剑锋划出几道深入三分的疤痕，木屑四溅，姜庭渲终于看清了跟在李水身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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