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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深夜

金龙大宴桌上摆好了黄米年糕，礼乐奏起，列位入席，几位亲王坐在另一侧，殿外忽然风起云涌，天气阴沉像是笼了层灰雾，乐声愈发响亮，弘宣帝又是最后入场。

腊八宴距今不过几日，他已然苍老更多，就连姜庭渲都看出来的状态极差，竟像是已有些浑噩了。

他侧目看一旁的太子，见他也是两眼紧盯着弘宣帝，不由得有些心绪起伏。

禁军把守门口，金銮殿内灯光明亮。

这是姜庭渲第二次参加除夕宴，照例走一遍行礼、赐菜的流程，琼浆玉液上桌，殿内歌舞升平，与往次并无不同，只是弘宣帝看上去兴致不高，不常动筷，赏舞时也经常走神。

他本是要守岁的，便没有吃太多，想着回府后能蹭一顿饺子。

姜庭渲向来不爱这样的场合，弘宣帝不似去年那般健谈，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鼻子里都是舞女散出的胭脂味道，和着殿内点的熏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他正低头出神，忽然一阵骚动，率先将众人惊醒的是兰公公拔高了几个度的有些尖锐的嗓子：“寻太医！”

殿内顿时混乱一片，他一个激灵，见弘宣帝两手强撑在桌子上呕出一口血。

有人下手了。

身边人都是惊慌不已，刹那间他什么也听不见，桌案上的血迹猩红刺眼，让他转不开目光。

姜庭渲连指尖都是麻木的，守在一旁的林昌里立刻下令封锁皇宫，薛贵妃提着衣摆跌撞着冲上去，搀扶着弘宣帝往寝宫去，太子紧随其后，临走还给他递了个眼神跟上。

这个时候谁守在弘宣帝身边谁得利，没人不懂这个道理，可他们若是都走了，殿里不能无人主事。

“林统领会守在外面。”太子用力拉过他，迅速跟着兰公公向里撤。

殿内乌泱泱一片惶恐不安，舞女齐齐跪倒在地，胆子小的在低声抽噎，姜庭渲混乱中看了眼立在龙椅旁的林昌里：“可靠？”

“可靠。”太子答得语速飞快，说完便一头钻进帷幕后。

姜庭渲别无他法，帷幕落下，将殿前声响隔绝在外，只听一串凌乱的脚步和急促喘息声，薛贵妃和兰公公此起彼伏喊着陛下。

余光里的两侧长廊飞速倒退，脊背仍旧在阵阵发冷发木，但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冷静下来分析局面。

太子喊他一同守在弘宣帝塌边，不是滥发善心，是怕他在外动手脚，在这关键的时间内必须确保姜庭渲时刻在他眼皮子底下。

弘宣帝撑不了太久了，他们这几日恐怕要待在寝殿内寸步不离，若他们出不去，外面就必须要有可信的人把守。

姜庭渲冷眼看着太子急匆匆的背影。看来他与林昌里早便计划好应对措施，只怕今晚这除夕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留有后手。

寝宫大门轰然打开，侍女宦官七手八脚地迎上来，将弘宣帝安置在床榻上，兰公公把人尽数撵走，火急火燎地传召太医。

薛贵妃悲痛欲绝倒在床边，太子也跪在一旁，姜庭渲看着只觉可笑，也不知弘宣帝若是醒着，心里会如何想。

身边围着的有照料他起居数十年的贴身宦官，有枕边结发妻子，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无一人是真心实意惦记着他的生死安危，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装模作样地哭着喊着逢场作戏，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姜庭渲按了按眉心。

“陛下，陛下，你能听到吗？”

他听着薛贵妃哭得愈发凄惨，猛然想起来被他留在府里的景照。

弘宣帝病倒之事只怕传不出这道宫门，他也无法出宫，景照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后妃们等在寝宫侧殿，太医鱼贯而入，掀起帘帐时姜庭渲侧目看去，弘宣帝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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