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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你是不是快烧糊涂了？

林书记带着我开车回去的时候，秦浪给我打了数十个电话，生怕我真的回涸村。

我还在气头上，狠下心来一个都没接，甚至连他发的一大长串短信和微信都没看。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手机顺窗户丢出去。

可惜我不能，因为这个手机我还要还给人家鹿祺。

但我现在回涸村这件事是不可能了，因为林书记和爷爷默许了我留在这里，我一路上嚷嚷着要回去，他们两个都装听不见。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陪着我开车到处乱逛。

我用最后一点钱带着他们吃了S城的很多小吃，我爷爷很喜欢这里的口味。

我怕他不适应这里的东西，坏肚子，不想让他吃太多，便等他一转头的时候把剩下的全给吃掉。

所以最后林书记和我爷爷都吃了个八分饱，我却快要吃吐了。

林书记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把车停在一个路口，带着我下车去买烤红薯。

我现在一听吃的，脑子都嗡嗡响。

他转头问我爷爷要不要，爷爷却眯着眼睛说这次好不容易来一趟，要用继续买口好酒喝，让我们替他搬足够的酒回去。

我和林书记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勉强答应了他。

一大把年纪了，不顾着自己的身体，居然还这么馋酒。

我和林书记一起等烤红薯的时候，他开口道：“你爷爷身体很好的，特别好，我喝酒都喝不过他，现在来看，他和我刚见他的时候没有很大区别，就是头发白了点。”

我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没说话，因为我知道他是在侧面告诉我——“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你没有后顾之忧。”

我转头看着车里已经快睡着的爷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老林，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啊？我爷爷这么大岁数了，我还抛下他往外闯。”

林书记接过滚烫的烤红薯，嘶了一声，递给我两个，示意我替我爷爷拿着。

烤红薯很烫，我捧在手里不想着吃，只想着可以捂手。

等我们往回走的时候，林书记才开了口：“小逐，如果这话你在十年前问我的话，我会跟你说你不懂事，可是现在我已经比当初经历多了很多了……小逐，你要知道，作为真正在意你的人，他希望你不要做徘徊在他身边的雏鸟，起码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是这样。”

“当你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甚至可以伟大到为了他放弃一些东西，你会希望他飞得又高又远，即便他最后到达的那个位置，和你如今站着的地方完全是两个世界。”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了，车里打着暖气，我眼色迷蒙的看着已经开始在车里打呼噜的爷爷，不知不觉的湿了眼眶。

这个时候，我本应该像其他孩子一样，别扭的别过脸去，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哭。

可是我却忍不住在靠在林书记的胳膊上闷声掉了眼泪。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成长嘛，总是疼的，总是有一个人要放手，一个人要头也不回的远离，才能成就彼此的心意，所以你啊，别有心理负担，你爷爷也希望你能以最开心的方式活下去，你活得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了。”

“等以后出息了，你常回来看看，比什么都强。”

其实出涸村我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我唯一放心不下﹑耿耿于怀的就是我的爷爷。

我这些日子以来，时常做梦，梦到他一个人做饭的时候被热油溅到了，梦到他像是秦浪的姥姥一样在涸村的大山里迷了路，然后冻僵在雪地里。

我说是明白爷爷会理解我走出这里，可是却依旧日复一日的做着这样让人不安的梦。

眼下听着林书记跟我说这些，我的眼泪真的止不住的往下流。

那个时候我就想，总有一日我会回到涸村的。

总有一日。

等烤红薯从滚烫变得冰凉的时候，我和他才靠在车上背着风开始吃。

我吃了几口，然后突然开口问他：“老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我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想，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林书记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大概是“有事直接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这么客气过”。

“为什么当初我说我要出涸村的时候，你跟我说‘涸村虽然落后，但这并不代表着它并不适合我们’呢？”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社会不适合我们吗？

林书记转头静静的看了我一会，有那么一瞬间，我又从他眼底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他似乎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一个已经凝固在时光长河中的人。

“因为涸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和味道，这里的人，都带着这股味道，我们涸村的村民不仅是人类，更是存在于涸村大山和祈雨河里的独特生灵。”他低声道，“在我走出涸村的那几年，我一直感觉到我的故乡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无关思乡，仅仅来自于灵魂——没有网络，最开始连电和水都稀缺的原始村落，是一个不可得的世外桃源。”

“在经历过这些红尘杂事之后，真的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念这里，外出的人，总有一天会回来。”他抬头看着寒空中的星河，眼中却比涸村祈雨河边上的萤火还要明亮，“身归故里，魂魄也长眠于涸村的大山和川流，这才是我们应有的归宿。”

我从他的话中品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我原以为涸村对我和秦浪的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不过是因为它是我们的故乡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林书记说的话虽然我并没有完全懂，却也能明白一二分其中的境地和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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