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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姝回头看了眼身后,她家没了,该怎么回家。
徐景行朝着容姝走过去,他们已经七年未见,容姝似乎没有变,还是那个在他身后喊徐大哥的小妹妹。
他收起剑,又喊了声阿姝。
银色的剑尖滴着血,那是乌迩人的血,也许上面还有耶律加央的血,容姝眨了眨眼睛,听徐景行问:“阿姝?你怎么了?”
容姝眼睛眨了眨,瞳孔却没有转动,像是徐景行以前见过的瞎子,双目无神。
战火硝烟,大楚的士兵团团围了上来,他们早就不记得长公主,看容姝的穿着还以为是乌迩人,但徐景行还记得,扬了扬手,士兵就把刀锋收了起来。
容姝又回头看了一眼,乌音珠和耶律铮还躺在那里,她甚至没办法让她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她还没有见到耶律加央,连耶律加央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现在,连让她为亲人收敛尸骨没有机会都没有,容姝眼睛转了一下,“你是……徐景行。”
杀夫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徐景行注意到一闪而过的恨意,他想,容姝是怪他来的太晚了,他的确来的太晚了,他当初就应该带容姝走。
他朝容姝伸了一只手,“阿姝,我接你回家,以后再也没有这种事了,你再也不用离开故土。”
容姝红色的衣裳上还有血迹,她忍着恶心慢慢把手放了上去,“徐景行,我的两个侍女还活着,带她们走。”
徐景行点了点头,有些意外金庭玉阶竟然还活着,“会找到她们的,阿姝,你先上马车,我还要处理战场。”
处理战场——处理俘虏,清点战利品,以及重新规划大楚的版图。
从今日起,乌迩只是大楚的一个城,一个在西北的遥远的城。
容姝点了点头,跟着士兵上了马车,一路上她又看见了许多人,躺在地上,死不瞑目,可唯独没有看见耶律加央,她对自己说,不看见也挺好,若是看见了,她一定忍不住跑过去,到时候不一定护得住岗尖。
耶律铮不在了,岗尖是所有人的希望。
士兵只带来了金庭,她脸上一片血污,被泪痕冲了好几道,她捂着嘴冲容姝摇头,“玉阶死了……”小殿下也死了,乌音珠带着小殿下走了。
她们生在大楚长在大楚,却死在了大楚士兵的刀剑下。
玉阶看着耶律铮,远远看见疾驰的铁骑,她让耶律铮快跑,自己却死在了这片土地上,胸口流出的血把三月的青草染的鲜红。
容姝给金庭擦擦眼泪,“我们还活着,一定要活下去,咱们回大楚,应该,高兴一点。”
她嗓子哑的厉害,她想冲金庭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金庭张着嘴,她好想问问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公主,为国和亲还不够吗,出嫁之前明明不知道要嫁的是什么人,她堵上了自己的一生,好不容易遇见了王上,生了小殿下,明明小公主马上就出生了。
她揉揉脸,把脸颊往上提了提,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她道:“奴婢死也护着您。”
护住小公主。
容姝道:“我需要布带。”
孩子不到两个月,回大楚起码要两三个月,三个多月显怀,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金庭点点头,下马车去找布带。
所有人都迁徙到新的牧地,东西都是收拾好的,金庭是长公主的人,有士兵带着她去拿东西,金庭拿了好几件衣裳。
她又拿了药草,吃食,回去的途中她看见了大楚带来的太医。
若是他说了,小公主一定没了,太医也看见她了,远远冲着她点了点头。
金庭只当没看见,抱着东西钻进了马车。
衣服全撕成两掌宽的布条,一道一道缠在腰腹上,容姝穿好衣裳,就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她闭上眼,全是耶律铮和乌音珠死去的画面,那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
一出生就长在她身边,喊她娘,说想要个妹妹。
容姝睁开眼睛,“给我拿些东西吃。”
大军在乌迩草原停了两日,哭喊声渐渐弱了下来,外面一片寂静,徐景行来看过她几次,容姝和他说了几句话。
日出的时候,徐景行说要回大楚了,问她还有没有想带回去的东西。
生活七年,徐景行想,没准容姝有什么用惯了的东西想要带回去。
容姝好想问问那个穿紫色衣裳的姑娘现在在哪儿,“你找找有没有一个穿紫色衣裳的姑娘,她带着一个孩子,那个姑娘在乌迩对我多有照顾,若是找到了就带回去。”
带不回去的,她们已经死了。
这两个人徐景行有印象,死在了草地上,那个孩子徐景行也看了几眼,长得很好看,有几分像容姝,他沉思一会儿,心里有种不可能的可能性,“那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容姝轻飘飘道:“那是那个姑娘的孩子,我看他挺可爱的,给过他糖吃。”
哄过他睡觉,给他穿过衣裳,亲过他的额头和小手。
容姝别过头,有些不耐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徐景行道:“我见过他们,只是他们被误伤了,阿姝,若是早知道他们帮过你,我一定会仔细留意,这样,我让人好好安葬他们……”
容姝点了一下头,“死了就死了吧,他们是乌迩人。”
乌迩大楚,有世仇,只要她表现的恨乌迩,徐景行就不会怀疑太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耶律加央的血脉,一定要留下来。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可是明天没有耶律加央。
这里的一切都停留在昨日。
徐景行道:“你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
大军离开草原,终于把长公主接了回来,乌迩人死伤无数,留下的也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后史书记载,景和七年三月十一日,大楚攻打乌迩大胜而归,乌迩王耶律加央被射死,楚皇派徐景行驻守西北,大楚版图扩张,前所未有。
离开乌迩时容姝还是没忍住,“徐景行,耶律加央是怎么死的。他这些年对我不好,我,想听听他是怎么死的。”
徐景行道:“他倒是厉害,只是一直护着别人,难以自保。大楚袭的突然,我射中了他,后来又亲手了结了他。”
若他不是乌迩人,兴许可以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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