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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蒋兆沿洗完澡出来，林舟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他走过去吹灭灯，再蹑手蹑脚爬上床，从身后环腰搂住。手轻轻被覆住，林舟没有动，直到身边传来轻微酣声，他才逐渐合上眼睛。

亲人离世抽离生命的完整，那些曾经不咸不淡装进口袋的记忆，如可怖洪水涌入不设关卡的心，造成灵魂的巨大灾难。

好多年前一个转身的笑容出现在林舟梦中，尘封的回忆像一匹黑帛被寸寸铺开，于最伤心时间剪断，破碎的泪滋育噩梦的花，在寂静的夜里肆意生长。

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圈紧在睡梦里啜泣的小泪猫，不论小泪猫在何时醒来都不会感到周身寒冷。

阳光普照大地，万物生生不息。解禁那天，林舟看着桌上高高隆起的画纸，既激动又感动，他随手抓起一张。

有人从身后搂住他的腰，用慵懒磁性的声音说：“小商人，满意吗？”

“兆沿，你描绘出了我想要的样子。”

身子，被板了过去，下巴，被修长五指勾起，眼睛，被迫与启明星对视，“宝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舟是想回答点什么，看他这副有标准答案的样子，又配合着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是你男人，你脑子里，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林舟伸手抱住了他，“谢谢你。”

林海下葬当日，天空下起绵绵细雨，林府男丁抬棺走在前面，林大保和林舟穿蓑衣走在后面。

雨越下越大，转瞬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抬头望去，乌云滚滚，不见天日，林大保锥心泣血拍胸：“我的好大儿！你不要再哭泣，来世再来这尘世，还做爹的好孩子！”

轰隆隆——！暴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雨水沿着斗笠形成瀑布水帘，遮住了林舟的视线，分不清哪里是正路。

一只敦实肥厚的白手伸了进来，晶莹透泽的翡翠扳指显得格外亮眼，“舟儿，来，抓着爹的手腕，这上山的路我熟，你别摔着。”

“我跟着您走便是。”林舟跟在林大保身后，看着他不算太利索的身子，突然伸出手，他想，旁边是倾斜坡度，路也挺滑的，手掌心距离背后不足毫米时，林舟猛得一惊，触电般收手，额头满是冷汗。

……

下葬流程简之再简，待雨渐停时，下人们开始挖坑。林大保不动声色走到林舟旁边说：“现下形势特殊不让办流水宴，晚上家里就摆一桌，结束后跟爹一起回去吃个饭。”

林舟淡淡道：“好。”他从始至终不愿意回应那个字，即使那个字是生命诞生之初最先被唤醒的淳朴语言，即使那个字曾经带给他满满的安全感，但也只是，短暂的，曾经。

曾经即虚幻，都是迷雾的幻影。那个字，不属于他林大保。

晃神了，林舟欲摆正心态调整呼吸，眼睛适时往那边瞥了一眼，“你在做什么？！”

林大保手里拿着一摞符纸边贴边说：“舟儿，爹没做什么，就是请了几道符，贴上是为咱家好啊！”

林舟语塞，重重吸了口气。泥古，腐朽。然后冷冷一笑，心想压不住的，徒劳而已。林大保转过身的时候，林舟突然恢复正常。

晚上真的只摆了一张桌子，林大保就请了几个亲戚过来。林舟有些局促不安，那日他没有见到姐姐林娇娇，想必今日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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