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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34
夏末的晚风有些凉,黑狗把脊背稍微离开斑驳的墙壁,将身体重心换了一条腿,继续盯着手腕上的表盘,计算着时间。
甜哥离开一个小时了。
生平第一次戴手表,是甘拭尘买给他的。毕竟除了生存必需品,黑狗在物质上没有任何需求,甘拭尘定期给他的零用钱不会花也不舍得花。
“我讨厌数字表,所以你要学会看指针。”甘拭尘一边将表带扣在他手腕上,一边说。
这难不倒黑狗,很快就记住了。跟手表一起塞给他的还有简易手机、入耳式通讯器,黑狗便问道:“甜哥,有活儿?”
甘拭尘点点头。黑狗利落地把手表、手机、耳机全都武装好,什么都不问就跟着他甜哥上了车。天色初暗,车外的景色也从黑狗认识变成不认识的,在居民社区与市场的通路附近找了背阴处停下来,依稀能听到隔一条巷子里摊贩与广播的嘈杂。
“在这等我。”留下这句话,甘拭尘便将他赶下车独自离去。没告诉他去哪儿、去干什么、多长时间,黑狗也只好看着手表干等。
直到夜色完全降临,连商铺都开始安静,甘拭尘也没有回来。
因为又惹甜哥生气,所以不要我了吗?
黑狗不禁这样想。上次的答案再一次让甘拭尘冷落了他两天,黑狗想破头也不知道他到底不满在哪里。
重视甜哥的生命胜过自己,为自己认为值得的对象、心甘情愿在必要的时候为对方舍弃自己,是不对的吗?
在黑狗短短二十出头的人生里,甘拭尘是唯一对他亲切的人,是让他知道原来在笼中斗犬之外,自己还能有其他选择的人。
在他眼里,甘拭尘是老板,却不仅仅是老板,亦是他生命里唯一的“甜”哥。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
黑狗掏出手机来,摸了下屏幕又揣回口袋。转而把手表贴在耳朵上,听指针行走的“嘀嗒”声,一次、两次——上千次。
一滴液体落在他脸上。
黑狗摸了一把,指尖略有些粘稠,昏暗中看不清楚,他凑近鼻尖闻了一闻:血腥味。抬头望上去,一柄长刀正垂在他头顶不远处。
隐于阴影中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围墙边上沉默地看着他。
黑狗的瞳孔在瞬间微微增大,立刻跳离原地拉开距离。作为武斗场拳手培养出对危险程度的判断,让他浑身如结了霜一般寒冷,心脏紧缩。
自己被观察了多久?
对方有多少次杀死自己的机会?
以前无论与多么疯狂的拳手对战,无论有多少次被打到失去意识濒临死亡,黑狗都不曾有过恐惧。因为每一场战斗都允许他做好准备,目标也永远就在眼前,就算自己的视线暂时捕捉不到,他也不必担心对手会离开这四方台与八角笼。
他会知道,危险就在那里,只在那里。
他要面对的永远是跟自己同时局限在同样空间里,具象的,能被感知的,在他生命中早已习以为常的暴力、疼痛、愤怒、嘶吼。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死神的镰刀在毫无防备、无声无息间擦过后颈,是这样的恐怖。
刀尖提起来,对准了黑狗。
对方轻巧地落在地上,几乎听不到声音,黑狗看到他半边脸上的合金皮肤与电子眼。杀手缓慢地收回持刀手肘,下一刻却已经直刺到眼前。动作快到看不清,仿佛这中间移动的距离与时间被无形的手剪去了。
黑狗侧身躲避,刀身险险擦过他的鼻尖,即刻翻转向他脖颈切割而来。
旋切刀?!
长刀不是轻巧型武器,因重量和体积,若要在招式动作以及角度上为紧追目标而调整幅度,需要对自身与武器使用同时有极强的控制技巧。
甜哥?
黑狗唯一接触过使用旋切刀的对手,除了阿择就是甘拭尘,而阿择的刀法又是甘拭尘教的,仍未到达后者的精准与灵活。但黑狗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本能地发动全部的技巧和战斗记忆,在刀光下寻找生路。
然而无论他如何奔逃躲闪,刀刃却始终贴着他的身体,对方似乎能够预知他所有的反应令他应接不暇。躲、躲、还是躲,那么既然来不及躲,不如——
长刀切入他的左肋下,黑狗扭转身体以右手单手握住刀刃,将手掌隔在刀与身体之间。一阵金属切割的刺耳声响和火花在他掌中闪现,他借助对方攻势的力道、依仗身高矮几分的差距侵入杀手胸前,身体一错,反手抓向对方衣领,同时提起膝盖。
但还手指没碰上衣料,左腕就被手掌抓住扭到身后,刀刃也已经追到了咽喉。
“想法很好,值得鼓励。”黑狗在耳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与语调。
甘拭尘撤了刀,翻看黑狗的右手——匆忙褪下来握在掌心的手表已经完全被切裂,废掉了。黑狗仍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定定地看着他。甘拭尘把黑狗扶正,让他靠着自己,问道:“害怕了?”
他能闻到黑狗身上淡淡的汗,黑狗老实地点头。
“怕死,还是怕我?或者,都怕?”
黑狗又点头。在这以秒计算的短暂交锋中,甜哥能让自己来不及看一眼长相就头颅落地。
甘拭尘反而笑了:“这才正常。”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动手摘下脸上的遮盖物和无名指的金属外壳,将武器扔在一边,“你可以选择离开,只要嘴巴够严,我依然不会杀你。”
但黑狗还是快走几步追上去,走在他身侧。
甘拭尘扭头看他,他便握住对方的手臂,怕把自己扔下似的抓紧了。
甘拭尘轻声说:“我可给过你后悔的机会了。”抽出手臂把黑狗揽到怀里,摸他的脑袋,“好累,回去歇着吧。”
“甜哥干吗去了?”黑狗抓住他的手,始终让他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
甘拭尘“啧”一声,像说绕口令一般回答:“假扮一个假扮我的人去杀人,还要让假扮我的人看出来我是假扮的。你说难不难?”
黑狗想半天没想明白,十分同意:“嗯,好难。”
“你怎么不问问我杀什么人,成没成功,该不该杀?”
“应该问吗?”
“你想问吗?”
“不想。”
“Why?”
黑狗记得这个单词,阿择经常一边揪头发哭一边喊:“Why要学英语?!Why?!”所以他知道这是“为什么”的意思。
“甜哥要杀的,那就是甜哥认为该杀的,那一定会成功。如果不成功,就是故意的。”
甘拭尘哈哈哈大笑:“这么盲目地信我吗?”
黑狗问什么叫“盲目”,听完他的解释蹙着眉头问:“甜哥觉得‘盲目’,为啥?我不‘盲目’,我有道理,只是甜哥不信。”
他看着甘拭尘,似乎想要一个答案,但甘拭尘给不了这个答案。
从十年前到现在,他都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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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火,袭击,赵享载?”这几个字从“K”的嘴巴里缓慢地吐露出来。
阿虎没有接茬,只是死死地盯着监控画面里算不上清晰的人影,拆解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凌厉迅速,刀刀致命,赵享载虽然战力不弱但依然无法与对方抗衡——如果对方是“净火”的话确实合理。
“他是假的。”
很像,也只是很像,就如同阿虎自己一样。
无限接近那个人,却永远无法成为那个人。
“K”并不在意,淡淡地说:“‘净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
赵享载被杀,受益最大的是谁?
是与郑远图对立的曲家,还是位置受到威胁的沙天奥?
以及伪装净火是想将矛头引向谁?
“别人看来嫌疑最大的是沙天奥,”北千里说道,“急于挣脱义海,赵享载又是他最大的敌手,但我认为他不会这么蠢。”
“或许有人就是想要让他这么蠢。比如曲家。”
“而只要这件事情发生了,最受影响的一定是郑远图。虽然义海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不过——”
“不过我不喜欢被人扰乱我的计划。”“K”望向北千里。
年轻的心腹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也不允许有别人冒充‘他’。”阿虎从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露出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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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随后被送进医院抢救,命悬一线。
烈如康勃然大怒,立刻收回新药许可,要求郑远图查出凶手以及幕后主使,否则整个赵享载派系不会与郑远图再进行任何合作。而郑远图生平第一次被取消交易,怒气比之烈如康只多不少。
怒于区区药监局也敢藐视郑二官,更怒于竟然有人胆敢破坏义海的生意。
是冯如许?曲家?还是沙天奥?亦或是三者联合?
还有这个“净火”,当初除去延大安,义海便一直默认这个杀手与施特劳有关系,这次又是听从谁的指示?郑远图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然而对手和困难却似乎越来越多,且扑朔迷离。
与他同样迷惑且恼恨的还有一个人——沙天奥。
蒋宝芳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和义海的怀疑传到市政厅,几乎让他拍裂了桌子。
“这他妈的是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了?!我要动赵享载早就下手了,还用留他到现在?!”沙天奥银白的头发几乎根根倒竖。
他当然有心除去赵享载,但说实话,赵享载的履历表人尽皆知,在久安虽然根基不显但身后却有首都府助力,沙天奥确实没什么把握。施特劳集团没有进入久安之前,他本有打算在这次竞选中求助义海对付赵享载,然而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自己看到了挣脱义海的希望,却同时让赵享载坐上了郑远图的饭桌。
这个姓赵的,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您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我想义海那边总不至于这么蠢。”办公室里有人回应道。
“他们当然可以不用这么蠢,但可以装作这么蠢——这不是给他们送上门的由头吗?!能名正言顺对我出手了!”沙天奥将高大的身体重重坐在椅子里,把真皮椅子压得往后一仰。
仗着施特劳加持,义海还不打算对沙天奥动手,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敢,或者不能。
“所以说,这件事真的跟您没有关系?”沙天奥眼神向对方一斜,对方立刻露出微笑,摆摆手:“先别气,我也就是确认一下。事已至此,赵享载既然已经倒了,沙市长,咱们何不趁热打铁,先下手为强?”
沙天奥眉头紧皱。表情里有一丝质疑,剩下的却是九分希望。
至少,他要听听此人这么说的理由里有几分把握。
“市政厅提供了不少便利,咱们可是知恩图报的人。”名为齐建英的男人,笑眯眯地摆正了胸前天佛会独属于教宗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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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并不是武斗馆营业的时间,但今天正午的曲家武斗馆里却迎来了浩浩荡荡的访客队伍。副警监郑仕通带着治安局警员与义海帮众,坐在曲章琮武斗馆的大堂里,封住了入口。
对峙一直持续到曲文栋前来,随后曲文梁也从医院赶了过来。
“郑副警监这是什么意思?”曲章琮阴着脸问道。
郑仕通将警刀磕在地上,翘起一条腿:“曲老板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我身为治安局副警监,当然是来查案的。赵区长被刺杀一事,曲老板不想给我一个解释?”
“郑副警监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曲文梁冷冷地说,“那我这条断了的胳膊,我三弟遭遇的刺杀,是不是也得跟义海讨一个解释?”
郑仕通摊开手毫不在意地笑笑:“只要曲二爷来治安局报个案,郑某人一定尽心尽力给你讨个说法。”
“郑副警监——”许久没有说话的曲文栋开口,“曲家同义海争夺的只有一桩药物生意,我知道你怀疑曲家,但你也明白这两败俱伤自断后路的事于曲家没有一丝好处,曲家没这么蠢;况且当初帮义海除掉延大安的人,他背后是谁,难道不是义海更清楚?”
郑仕通咋舌:“帮义海除掉延大安?曲老大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义海可不认。再说延大安死了,可是曲家得了最大的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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