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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定安昔日在朝任职时便多有威名在外, 至今即便是沈望、田文见了她也多有礼敬,更遑论沈慕仪虽为女帝却也是后辈,此时公然顶撞文定安已是将眼前的局势推到了悬崖边上一般。
沈慕仪醒来的消息也是今早由文定昕才带来相府的, 文定安怎么也想不到这病体初愈的女帝会转眼就出宫来找师柏辛,态度之坚定倒的确没有辜负了师柏辛一直以来对她的关爱与疼惜。
可文定安记着师柏辛的那些信誓旦旦,记着他那句只要沈慕仪需要, 他便可以的宣誓,她作为师柏辛的祖母, 作为如今绥阳侯府在上京的发声人, 她绝不允许有人挑衅自己多年来的骄傲与威严, 即便这个人是当朝女帝。
今日天气虽然晴, 可阳光着实没什么温度, 此时照在沈慕仪和文定安身上非但不见缓解彼此之间的针锋相对,更像是加剧了此间暗涌, 越发剑拔弩张起来。
赵居澜再长袖善舞也不敢在文定安跟前造次,可真要他去劝说沈慕仪, 他又开不了这个口,毕竟有些事在他看来只差这最后一步, 兴许就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
沈慕仪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能在文定安威厉的注视下坚持这么久并且没有一丝退却的心思, 甚至有越挫越勇的架势,沉色道:“朕今日定要见到师相, 文公是要跟朕动手吗?”
文定安恼火于沈慕仪的不知进退,虽不愿意就此让步, 但站在她眼前的毕竟是大胤的君主,她一旦把握不好分寸便是犯上之罪。
又是一阵无声的对峙,最终到底是文定安无奈地退开一步。
沈慕仪自知冒犯,临行前向文定安施礼致歉, 见文定安不曾接受,她也不再纠缠,快步往师柏辛院中而去。
沈慕仪越走越是心急,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在师柏辛居住的小院外和岳明碰了面。
她一把拉住要行礼的岳明,顾不上小喘,边继续快步往前走边问道:“师相呢?”
岳明神色绷紧,道:“陛下亲自去看看吧。”
沈慕仪当下又跑了起来,直接冲进师柏辛房中,待到床边闻见一股颇重的中药味,眼前便是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师柏辛。
赵居澜随后跟来,见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岳明回道:“相爷不知为何被文公动了家法,属下劝不动相爷歇息,昨夜相爷处理公务直接在书房睡着,之后就不省人事。大夫看过,说是相爷有伤在身,又寒气入体,加上连日操劳这才倒下。”
“他昨日一定还进宫看过朕,偏偏朕还没有醒。如今朕醒了,他却……”沈慕仪一时语塞,是怕再说下去在赵居澜和岳明面前失礼。
“大夫还说了什么?”赵居澜问道。
“相爷这回是急症,大夫说情况可大可小,眼下病情还算稳定,要是再等一日还不见相爷醒转,恐有凶险。”
赵居澜瞧见沈慕仪听见这话的当口就急得咳了起来,他忙将岳明拉出去,唯恐这从来直肠子的侍卫再说些大实话把沈慕仪刺激了让她再躺回床上去。
听见关门声,沈慕仪才重新将视线落去师柏辛身上,可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她的视线已经模糊,颊上滚下泪来。
沈慕仪兀自哭了一阵才将眼泪拭去,抽噎着再去看师柏辛,问他道:“我都哭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呢?”
想起过去师柏辛的温柔安慰,眼前这张看来憔悴虚弱的脸只让沈慕仪无比心疼与惭愧,泪水便更止不住,簌簌落下来,早将她的眼睫打湿,她也用力擦泪擦得双颊发红。
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情绪,沈慕仪收起方才那按捺不住的委屈,轻声道:“表哥,阿瑾来看你了。”
她将下巴上残着的泪痕擦去,清了清嗓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师柏辛,道:“我已经醒了,就是身子还有点儿虚,不过不碍事,你放心。”
她说的这些话没有得到师柏辛的任何回应,沈慕仪看着他颊上的伤,不由自主地凑近过去,想要碰又怕弄疼了他,便只在他耳边问道:“身上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沈慕仪隔着被子轻轻按住师柏辛的手,想起这双手曾为自己写过那么多备注,曾经回应过自己无数次的亲近,还为自己拨正过发间那只旋机锁的簪子,她又难过起来,哽咽道:“你都不照顾好自己,现在病倒了是可以趁机丢下我,不理我了吗?”
沈慕仪伏在他身边,隔着被子一点点抓紧他的手:“你知道吗表哥,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没办法说话,但是你忽然变得话多起来。说要带我堆雪人,等天热了要带我去看萤火虫,你还能知道我还想爬东宫的墙,还想去打水漂……”
“我知道你一直都最清楚我在想什么,也只有被你说中了心事的时候我不光没有不开心反而很高兴,我在梦里就特别高兴,是特别特别高兴,高兴得我不愿意醒过来。因为我醒了,有好多话你就不会说了,我想听却只能在梦里听。”
沈慕仪转过视线,下巴垫着左手手臂,看着近在咫尺的师柏辛,最终还是没能将目光从他脸上的伤上挪开,眼眶里又涌出泪来,道:“方才文公不让我进来看你,我跟她就那样僵着。我心里其实好紧张,但我不能露怯,说什么都要撑着,不能丢了你的脸。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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