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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怒气
“你说这俩人，搞钱的时候一起，现在进医院还是一起的，真是哥俩好。”
“别贫了，我送你回家。”
褚横坐在沙发上，褪下外套，血和碘伏流淌在手臂上，血沉沉地格外吓人，“我想洗澡。”
褚横感觉这只手的皮肤都快黏在一起了，格外不舒服。
“你伤口不能沾水。”
“太脏了，我受不了。”褚横多一眼都不想看，抬起胳膊就要脱衣服。
裴南寄赶忙拉住了褚横，“你干什么。”
褚横捏着领口，可怜巴巴地对裴南寄说，“昨晚上雨水什么的都黏在衣服上，身上好难受。”
褚横和裴南寄在客厅僵持着。
卫生间里，两个男人进去后占据大半空间，空间显得逼仄起来，褚横腰抵在洗手池的边沿，裴南寄站在对面，头埋着在帮他解皮带。
此刻裴南寄的手在他的腰间动弹，指尖时不时划过僵硬的皮肉，都能引起一阵颤粟。
褚横此刻激动地不能自已，伤口外的纱布用保鲜膜缠绕，手臂微微颤动。
裴南寄抬头看着褚横漆黑的眼睛，瞳仁里是干净的碎光，暗含警告，“别乱动。”
逼仄的空间，不安全的距离，最容易滋生暧昧的情绪，褚横往下看了一眼，唿出一口湿热的汽，“我也不想，这是正常反应。”
裴南寄往后退了半步，“洗好叫我。”
浴室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裴南寄拿起茶几下的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点燃。
吞云吐雾之间，裴南寄深白的面孔也在其中时隐时现，裴南寄经常将烟圈吸进肺里，过一圈，再缓缓吐出来，其实是最伤身的。
浴室水声早就停了，褚横一直没有出来，裴南寄灭了烟，叩响浴室门，“好了吗？”
“有些不太……好，你进来吧。”
褚横身上穿着裴南寄拿出来的一件黑色浴袍，带子歪歪扭扭怎么也打不上结，头上往下滴着水，身上的水没有擦干净，水滴残留在下巴和劲瘦的胸膛。
带着水汽倾覆过来，裴南寄下意识往后退，却被褚横那只完好的手拉住，在裴南寄脖颈间轻嗅，“你刚抽烟了，抽的还是我的。”
“抽了一根。”裴南寄拿过浴巾搭在褚横的头上，“出来吧。”
指节在发丝间穿梭，头顶只有吹风机的轰鸣声，裴南寄的脸对着裴南寄的腰。
褚横低着，头突然想到昨晚为了救吴国安，裴南寄把东西交出去的情景，就止不住心疼。
他的南寄，经历过世间最不公的事，承受着世人无法承受的伤痛，说着最狠的话，却对世界保留着的一分温情。
头顶的轰鸣声消失了，褚横把头枕在裴南寄温热的身体上，左手紧紧环住裴南寄的腰，“别动，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时间仿佛就在此时静止了，只有皎白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指针划过的每一个角度，证明时间在缓慢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横瓮声瓮气地问，“南寄，牛皮本子被抢了，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
褚横“嗯”了一声。
等到褚横睡着，裴南寄悄声出去关上门。
方才他在阳台上接到李见秋的电话。
她声音里是少见的焦急，“南寄，有顾客举报我们出售二手仿品，还叫来了市监局，现在店已经关了。”
裴南寄指尖夹着烟，慢慢站了起来，“怎么会？”
从娄姐那里收来的假货，裴南寄早就封存起来，准备以后当作证据呈堂。
“不知道，对方还出示了收据，确实是我们家出的。”对面好像有纸张急切翻阅的声音，“但是我查了一下，我们家没有那只包的编码。”
“不是“锦匠”的东西，却能开收据？是这个意思吗？”裴南寄把烟掐了，捏在了烟灰缸里。
“宋若臣呢。”
“若臣已经知道了，但是一直没露面。”
“那就先关门吧，您看着点，我现在就过去。”电话挂断，裴南寄沉默地看着烟灰缸里掐灭的烟。
往日顾客来往、熙攘热闹的店铺，现在大门紧闭。
李见秋和小秦见到裴南寄，纷纷站了起来。
“南寄”“裴老师”
“把店里所有的鉴定师都叫出来。”
小秦点点头，小跑到操作间。
裴南寄现在心情很糟，在褚横面前他已经有所收敛，现在彻夜没睡、娄姐事件带来的焦躁统统找上了他。
锦匠的鉴定师还有财务能出单子的人，整齐站成两排，一些胆小的都恨不得往角落里缩，战战兢兢不敢多言语，锦匠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裴南寄的眼睛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沉默半晌才说，“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我可以网开一面，被我查出来，进局子和断手你们只能都选了。”
裴南寄说话从来不开玩笑，他们都是知道的。
下面没人说话，等了两分钟，裴南寄突然笑了一声，下面站着的人都不由胆颤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现在有恃无恐，不就是觉得我查不出吗？”
寂静无声，还是没有人说话。
裴南寄双手环抱，姿势反而有些慵懒，“但是，雁过留痕，你们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后果你们就该想到。”
近些年锦匠扩张速度很快，进来的人员，品行来不及考察，没想到混进几颗老鼠屎，今天出这样事，他得担一部分责任。
裴南寄知道拿不出证据，吃里扒外的人是不会自己出来了，双手撑在桌子上，转过身，“好，都先回家吧，什么时候上班等我通知。”
几分钟，大堂就变得空荡荡了，只有裴南寄、李见秋和小秦三人。
“李姐，账面看不出破绽吗？”裴南寄倚在桌沿边，翻看放在桌子上的账本。
“看不出，账都是对的，公款也没有被人挪用的痕迹。”李见秋也觉得奇怪，要是内部人员借工作之便售卖假货，出入库的记录肯定是看得见的，但是什么都没有，这只包就像是凭空出来的。
就在三人沉默之时，门口进来几个穿着职业西服的陌生人，统一不苟言笑，胸前佩戴胸牌，“你好，请问谁是这里的法人。”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阿三冒着雨冲出小巷，不敢开车，沿着小路往市中走，绕道一个公交站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转到市区。
阿三辗转来到一处高档公寓，宜人雅致的居住环境，跟阿三看起来格格不入，来到保安室打了一个电话，在保安怀疑打量的眼神中，扬起栅栏，大门在阿三身后被重新关上。
敲响了沉重的实木门，门“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
拉开足够身体进去的缝隙，甫一进门，精致昂贵的地毯上马上踩出了几个黑脚印，身上的水也落在了昂贵的木制地板上。
将雨衣扔在门口，从怀里掏出昨晚在裴南寄手上抢过来的牛皮封面本子，“姐，东西拿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少。”
室内没有开灯，光线十分昏暗，透明的落地窗面前，放着一把躺椅，做着精美指甲的手在虚空中指了指，“放桌子上吧。”
阿三依照吩咐。
娄姐手上夹着一根女士香烟，优雅地吞吐眼圈，“去小巷的人是谁。”
“您猜得没错，是锦匠的裴南寄。”
娄姐弹了弹烟灰，好像有些讶异，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有些喟叹说，“这次居然栽在一个后辈手里了，我确实该退了。”
娄姐在得知吴国安和裴南寄私下见面时，心里一直觉得不对劲，多年来的谨慎和第六感，娄姐延后了和华夫人的合作，
去监狱见了刘明之后，暗暗觉得不太对，有一种一举一动都被洞悉的感觉，她更多注意力转到裴南寄这里。
果然让她发现了猫腻，不过敢动在他头上，她也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褚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竟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静音。
门铃恰好响了，半眯着眼睛穿上拖鞋，回拨电话，
“您好，你的外卖到了。”拿过来看了一眼，是裴南寄点的粥
褚横伸手接过，电话里面说了些什么，从听筒里泄了些声响，褚横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上的外卖盒也在手中瞬间挤压变形。
外卖小哥有些诧异，回过神说了一声祝您用餐愉快，转身快速离开了。
六个小时前
站在中间的人对着裴南寄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人举报这里制假售假，麻烦你配合我们调查。”
裴南寄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就明白过来，娄姐这是故伎重施了，把他和老师一样对付了。
娄姐这几个法子翻来覆去倒是百试不厌却不得不说，百试百灵，造假谣言、栽赃陷害足以毁掉一个鉴定师。
裴南寄点点头，对着市监局来的人说，“好的，麻烦你等一下，我交代一些事。”
“你尽快。”
裴南寄带着李见秋进了自己办公室
“南寄。”李见秋站在一旁，皱着眉头，有些担心。
“没关系，李姐，我去市监局的事，你暂时不要给他们说，免得店里更乱，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宋若臣，他会处理的。”
裴南寄将事情交代得有条不紊，然后跟着市监局的人离开了。
裴南寄被带到一个办公室里，几个穿着职业装的人员照例询问了几句，几个常规性的问题，裴南寄也滴水不漏地说完。
听到裴南寄找不到破绽的回答，有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很快分开。
坐在最中间的人，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提着他的不锈钢水杯出去了，办公室里剩余的几个人也纷纷找借口出去，没说他不能走，也没说他能走。
就让他在这个办公室坐着，身体的热量在久等静坐中消散，刺骨的冰凉不留情地入侵着身体。
时间在这里仿佛放慢了脚步，裴南寄姿势不变地坐着，浑身却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他听到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却抬不起眼睛看来人。
“南寄，你怎么样？还好吗？”
裴南寄抬起疲软的眼睛，是匆匆赶来的季修，他身上还有清冷的寒气。
“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时候，裴南寄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
“我去锦匠找你，他们说你被市监局的人带走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裴南寄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一声，半阖着眼摇摇头，“没事。”
“有人来过了吗？”
裴南寄微微点头。
“已经问过了，为什么还不放人。”季修眼睛环视一圈，找到空调**，拇指狠狠按着开关，空调却没有一点反应。
带着力道扔回沙发上，季修焦急地就想脱外套给裴南寄披上，“我去找熟人，马上带你出去。”
裴南寄看着季修摇头，摆了摆手，声音干涩，“不用了。”
“有人打过招唿了，故意给我坐冷板凳的，现在去没用。”
季修一拳狠狠抵在深木的桌面上，斯文的面孔“就没有人管？”
“正常流程，找不出不对的地方。”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季修想握住裴南寄的手，却被裴南寄不经意躲过了。
季修慢慢收回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在袖子下，走之前将所有门窗关上，准备出去找熟人通融。
房间又归于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门从外面被大力打开了，带着怒气。
裴南寄仿佛在睡梦中被惊醒，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门口，一件衣服已经披在了他的肩上。
季修和褚横在此，老水醒了，他说他手里还有东西，也愿意作证，
褚横穿着笔挺的西服，迈着大步奔向他，还带着体温的大衣盖在了裴南寄冰凉的身体上，旁若无人地握住裴南寄的手，果然，寒凉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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