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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早鸟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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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春天开始于四月,当哲学之道两侧的樱花开始凋落,便预示着这一年春天的结束。
脆弱而热烈。
——夏之竹曾听人这样用形容樱花的词语来形容他的两位母亲。
真神奇,明明那些依靠网络上只言片语的破碎片段来了解阮觅与洋子的网友根本就没见过她们,但在恶意冷漠丛生的流言蜚语之下,有人却仍然能凭借自己的天生浪漫,将那些早已失去时效性与关注度的零散线索织合起来,娓娓向人道出一个掺杂了美好想象的、充满遗憾的故事。
春天的时候,洋子如约从大阪来看望他,在去河源町逛街时,夏之竹和洋子偶然提到了国内网友为她与阮觅编织的前世今生。
女人觉得有趣,将视线投向路过的店面前延伸向上的枝头,煞有介事地柔声说道:“那你妈妈就是这种樱花树吧。”
旁若无人地长在喧嚷热闹的大街上,连夕阳与人类世界的灯火都臣服于她,仿佛自己就会发光的这一种。
“那你呢?”夏之竹问。
洋子眨了眨眼睛,站在花树下,笑着回答爱人那如今也称呼自己为“妈妈”的孩子:“我就看着她就好。”
无论在什么季节,无论阮觅开不开花、是否枯萎,总在树下凝望着她。
安静,长情,就像洋子一直都做到的这样。
夏天时,夏之竹将公寓租在了学校的附近。
他家楼下的黄木香是中介与房东最得意的卖点,盛开时的灿烂像是动画里的场景。每天下楼时,夏之竹总会忍不住驻足观赏,拍一张照片,在快要迟到的路上分享给席招或是巴望着他发些动态的硬糖们。
夏之竹的课业进行得不错,偶尔也会去隔壁的美术学部试一试陶艺和雕刻。不过在手工能力这一项上,夏之竹着实有些糟糕,一个学期过去才勉勉强强烧出两只不大对称的杯子,拉坯时还不小心漏了底,在同学哭笑不得的帮助之下才好不容易挽救成了小小的花盆。
陶艺是考验耐心的工作,夏之竹后来又去了好几次,上釉烧制之后,成品被他拿回去放在公寓的阳台上,种了些猫草,偶尔下楼喂给附近的流浪猫。
夏天能做的事太多了。
梅雨季来临,夏之竹有时还会打一把透明的雨伞去下鸭神社听雨。这个时节的枫叶绿得透明,他坐在檐下,常常一看便是一个上午。
当节日里的鲤鱼旗尽数被撤掉,入秋之后,夏之竹偶尔会去琉璃光院抄经。倒影美景的反光桌面前常有来来往往的游客守着拍照,忘记带手机的夏之竹闭眼坐在枫树下,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了他人镜头之中的风景之一。
京都比江城更加四季分明,冬天,夏之竹像被才来串过门的任姝涵传染了畏冷症,出门时总会将自己裹得像身处于西伯利亚平原。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穿的很多,过马路在冬天也变成了热闹的事。在人行道上奔跑的小孩子,白领,交头接耳打游戏聊天的中学生……在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曾经一个人背着书包低头上下学的回忆一不留神便窜出来耀武扬威,夏之竹忍不住在斑马线上回头,但在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到一个人走路也不会孤独的那一刻,他又没忍住对着瞬间萎靡不振偃旗息鼓的嚣张记忆笑了起来。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分别在他与席招的日程表上占据了更大的比例,但事实上,他们其实也从未离开过彼此的生活。
哲学之道上美到不现实的赏樱季十分短暂,但因为有人可以没有目的地与自己乘坐电车同去左京区只为散步,夏之竹得以见证了樱花从盛开到凋落的全部过程。
猫草的种子是席招作为季柏岑的人肉包裹从国内带来的,而去听雨这件事最开始只是来源于一场意外——那把透明的雨伞太小啦,即使紧紧地挤在一起,也分别打湿了两个人的肩膀,他们相依着快步跑到最近的神社躲雨,无奈地互相擦拭过打湿的额发,转过头便惊喜地发现了夏天青翠的枫叶。
在琉璃光院悄悄用相机为他拍了一张照片的席招,寒冷冬日里在家里等待他一起守在微波炉前烤红薯的席招,圣诞节时匆匆结束工作和他一起前往北海道的席招……
早鸟从森林中传来歌声,雾气散去,夏之竹依偎在席招的怀里,惊叹地发现冰原上的朝阳原来是那样别致的橙紫色。
长大之后,他好像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悠闲宁静的日子。
当身边没有那么多观众,夏之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也可以大胆一点生活。
虽然作为在业内也算小有成就的演员与歌手,时不时也还是会有人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将他认出来,但夏之竹甚至也已经学会了如何面不改色地骗人。
那天在超市,席招去挑选晚上煮红酒的食材,夏之竹在零食区闲逛,意外遇到了一颗从国内过来旅游的硬糖小姐。
“我不是他哦。”夏之竹眼睛一眨不眨地哄骗她。
“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他,但夏之竹有面中痣,我没有的。”
甚至他还有证据——秋鱼T台首秀那一天,化妆师着急之下拔眼线笔时不小心溅了三滴小小的黑液在夏之竹的眼下与右颊上,本来要立刻擦掉,但被路过的聂子瑜看见及时制止,就作为三颗别致的小痣留在了夏之竹干净无暇的脸上,后来出了一整套的现场相片。
这些发生在后台的小细节就算是再喜欢夏之竹的人也未必能注意到,而且在女孩的认知中,这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能力好像并不被夏之竹拥有,一时之间,刚入坑不久的她竟被忽悠得迷迷糊糊,十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挠挠脸,又鼓起勇气害羞地问:“那我们还可以拍张合照吗?”
她这一辈子也未必真的有机会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竹子了,但如果能和一个同竹子这样像的路人留影纪念也是很好的。
夏之竹十分大方地点头:“当然。”
在新千岁机场与夏之竹分离之后,在过安检时,席招从大衣衣兜里摸出了一张分别前夏之竹借拥抱悄悄塞给他的信封。
里面有他们两个站在圣诞树下被某位路过的摄影师拍摄并赠送的合照,还有一封信。
在渡洋归乡的路途之中,借着头顶那一盏小小的、温暖昏暗的阅读灯,席招将这只短短的信笺看了无数遍。
“合照是你拍的,记得吧?”
信里,夏之竹为他讲述了这个偶遇的故事,而在问完之后,男生又自顾自庆幸地松了口气:“幸好你戴了口罩,因为那之后我们就牵着手在她面前走掉了:P”
从前在网上聊天,借助颜文字来表达情绪的习惯夏之竹后来一直保留了下来。席招的指腹轻轻抚过那被钢笔画下的豆豆眼吐舌小表情,也没忍住轻轻地弯起了唇角。
“坦白说,我曾太功利。
“到底有多少粉丝,我以前只是以粉丝数、阅读量、观看数这些数目来粗暴地估量,但我却忘记了那每一个数字‘1’后,其实都有着一段鲜活无比的人生。
“而也是在发现其实有那么多和你我一样每天都在努力生活的人在认真喜欢着我时,我终于开始相信自己其实十分富有了。”
——夏之竹自我剖白。
“我并不后悔、甚至很开心自己选择了重回校园,如今,我在这里拥有满月、灯光与思念的人。
“这里很好,但我太想你了。
“真奇怪,明明我还没有离开你,但在你身边看着熟睡的你、写这封信时,我却已经开始在思念你了。
“所以,再等等我吧,席招。
“很快,我会跑着永远回到你的身边。”
——夏之竹向他表白。
舷窗外的金色夕阳曾经是阮塘与席招最厌倦回避的天色,但因为一场初遇和无数次相会,这奇妙的时段如今却早已被重新蒙上了崭新的情绪色彩。
原来当谈论到爱情时,寡言的爱人们也总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最好的诗人。
无论多少次,席招想。
无论多少次,他将永远为夏之竹独特的柔情惊叹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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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毕业之前,夏之竹的社交平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消寂的状态,而三月早樱下他捧着花与结业证书的学士照就像是一只烟花,瞬间映亮了大家期待已久的目光。
夏之竹快要回来了。
和秋鱼新季时装发布会迟迟没有公布的压轴模特一起,星言同时也惊喜官宣了夏之竹复出后、也是出道以来首次巡回演唱会的定档信息。
在广大群众的呼声中,夏之竹没有意外地邀请了任姝涵和Sean来做嘉宾,不过作为还未公布具体地点与售票信息的首场神秘演出,在江城举办的这一场显而易见地即将成为一场独属于夏之竹的特别环节。
在聂子瑜的磨砺之下,T台对于夏之竹来说已经并不是陌生的战场了,本季春夏新装更有一半都是她自掏路费跑去京都为夏之竹筹备毕业音乐会的服设时顺带手做完的。
本来该轻车熟路地直接去后台备妆,但在秋冉询问他是否要参与红毯环节时,想到席招给他看的那些硬糖们在超话里自发组织一小支拥有邀请函的队伍去红毯旁为竹子加油鼓劲的帖子,夏之竹却笑着眯眯眼,腼腆地请姐姐到时也为他预留一小段流程。
发布会当天,作为意料之外的惊喜彩蛋,夏之竹在红毯环节进行到一半时,从赞助商的车里走了出来。
惊叹与快门声伴随着他走到幕墙前签名的一路上都没有停歇,简短得体地回答完主持人的提问,久未出席公开活动的夏之竹对着媒体从容地定格了几个留影姿势,便熟练地准备进到内场。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看见了那几个举着印有他名字的灯牌一脸要哭出来表情的女孩们。
多有缘,那哭得最凶的一个竟然就是在北海道时被夏之竹诓了一场的小姑娘——她不会是在哭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个大骗子吧。
夏之竹忍不住想笑,却发现小姑娘竟然同时抬起手,对自己紧张地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害怕自己在红毯上让夏之竹出糗,但今天凑巧又画了两颗泪痣的夏之竹却在记者们意外的目光中主动走过去,站在举着印有他头像的手幅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的女孩子们面前,温柔而耐心地歪了歪头,近乎狡黠地低声询问:“要合照吗?”
这次是真的夏之竹啦。
路人在红毯上调侃艳羡参半的repo几乎在夏之竹去到后台换装时,就和几个月前某硬糖在北海道偶遇夏之竹却被对方忽悠的轶事一起在微博上重新热转了起来,星言如今的公关总监卢斯聪鸡贼得不行,立刻借机又宣传了一笔夏之竹第二场演唱会即将开票的信息。
就一秒钟。
在人们来来往往繁忙奔波的后台,倚在化妆桌前的宋瓷眨了眨眼。
像是叹息,也像是感慨,女人抬起头,对安静看向她的夏之竹挥了挥字体醒目的手机页面。
“早鸟售罄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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