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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款曲(下)
裴瞻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两人穿过回廊,一时不知去向何处。
正厅里头灯火璀璨,透过窗隐约可见数个人影。明儿个一早陶誉成下葬安置,此时陶景诺应是在与族中长老商讨。
陶景谊和秦夫人及其宁死不从的家仆,这几日全都被锁在地牢里头,派了人时时刻刻看着,生怕他们自戕。每日只供一餐,泔水猪食使劲往嘴里灌。陶景诺为解心头之恨,日日对陶景谊施以鞭刑,却怎么也不肯让他就这么痛快地去了,只吊着一口气,疼晕过去了便朝伤口处浇上滚烫的盐水,见他这满身血污、痛不欲生的模样,陶景诺心里才舒坦些许。
——这都是裴瞻这些天在庄子里闲来无事探听出来的。
不过这两日山庄中秩序逐渐恢复原样,时时处处都有家仆守着,两人踱步于黑夜之中,犹豫许久也不知去往何处,生怕引人察觉。
最终两人上了一处看似被废弃多年的楼台,其上满是花叶树荫,杂乱无章却异常繁茂,好似穹顶铺展开来一般遮天蔽日,唯有浅浅月光透过罅隙、倾泻而下以便照明。
“你很喜欢待在高处。”
许定恒眉毛一抬,自嘲一笑:“我当初便是从高处跌落而下,摔破了脑袋。于是现在每每踏上阶梯,我就会想起十年前那一场内乱,从而回忆起这诸多恩怨,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身上背负的复仇之命。”
“你的过往,谷主曾跟我提过。”
“他倒是什么都说与你听。”许定恒冷眼一刺。
“对你,他于心有愧。”
“于心有愧?”许定恒嗤笑道,“他这满心都是愧疚,分给我的又有多少?”
“此话何意?”
许定恒轻轻叹了口气:“他这谷主之位,来得艰辛,其中葬送了多少条命、欠了多少债,也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清楚。十年来他尽力弥补,可我看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我倒不觉得他对我有愧,他真正对不起的,是我父亲。”
裴瞻眉头紧皱,刚想接着问下去,许定恒又开口了:“其中恩怨我也不大清楚,莫要问我。他不是信任你么,你若好奇便亲自去问他。”
裴瞻摇了摇头:“无甚兴致。”
许定恒忽然脸色一沉,沉声问道:“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
“钩月台那位。”
钩月台......
裴瞻身子一抖,低声回道:“故交罢了。”
“故交?”许定恒咄咄逼人,“何时认识的?何处遇上的?交情有多深?”
裴瞻面不改色,回道:“我的身世并不好,多年来四处流亡。她行走江湖,偶然遇上了,有些投缘,我又顺手帮了她个忙,便交了朋友。谁知她竟是钩月台的人,又在此处重逢。这人世间的缘分,委实说不清楚。”
“你可知道我这些天为何疑你?”
“我知道那一日是我做事疏忽了,没曾想竟让你对我起了疑心,事事不让我接近,生怕我害谷主似的。”
许定恒抿紧唇:“倒不是因为这个。那天夜里,我偶然看见你从她房里出来,便觉得你俩之间定然是有什么的。而她又是钩月台来的刺客,干的是拿钱杀人的买卖,总不会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我也看出来了,她对谷主存有敌意。”
竟被他发觉了......
裴瞻眼底的凶光乍现,在许定恒看向他前迅速消散而去。他沉住气:“敌意?你如何看出来的?”
“我早对她这来路不明之人心生疑虑,那一夜你从她房里出来后,我便决定一探究竟。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我尾随了去,谁知竟被她引入绝路——她说早在出门之时,便已发觉我跟在了后头。她竟对我的身世全数了然......”
“你的身世?她既身在钩月台,那对这江湖诸事自然是知晓得一清二楚,这有何不妥的?”
许定恒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声道:“世人皆知我乃许烬檀之子,十年前的内乱之中不幸坠楼,自此以后心智受损,疯癫痴傻,纵有灼昀谷的妙手神医也难以治愈。”
他顿了顿,似乎是回忆起这些年的苦痛磨难,忍不住咬紧了牙:“江湖传言是虞昉散播出去的,也都是他教我的生存之道。萧止风觊觎谷主之位多年,可如何也斗不过虞昉。多年来他在谷内谷外暗自养了不少势力,终有一日会反叛作乱、杀人篡位。而我父亲留下了不少私藏,只有我和虞昉知道。虞昉身为谷主,平日里诸事繁多、无暇顾及,又怕萧止风对我暗下毒手,便教了我这自保的法子。疯子傻子又知道什么呢?连痛苦也不能有,更别说尊严与心气了。这些年来我受尽屈辱、饱尝苦难,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虞昉心里装着他的大事,而我的仇恨,说到底也只能由我自己......”
许定恒话锋陡然一转,避开了桃蓁。
他眼底的泪光在皓月之下微微闪烁——裴瞻骤然心里一沉,他忽然想起多日前在灼昀谷看他受屈辱受欺负却丝毫不能还手的模样,该是何等的心志才能将这些苦难全数咽下、独自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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