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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暗流（上）

虞昉这一整日都没理过裴瞻，只说让他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能耽搁。许定恒守在他边上，原本想动手脚也根本找不到机会。

裴瞻满心不安，许定恒与他搭话也少有回答。

赶回灼昀谷时，已然入夜。众人趁着夜色入谷，却满眼灯火，绵延数里，恍若白昼。

虞昉皱起眉——这般景象，唯有除夕夜得见。

萧止风在搞什么鬼？

先前传了书信过来，柳悦舒算准时间，早在谷外候着了。

虞昉和柳悦舒快步走在前头，剩下四人紧跟在后面。所过之处不见人烟，早都被柳悦舒支去了别处。

“师兄。”柳悦舒压低声音，“萧止风在你走后便如何也按捺不住了，四处散了帖子出去，也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魑魅魍魉，将谷中扰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萧止风之心已是昭然若揭，等你回来便撕破脸皮，作乱篡位。今夜他在破昀殿设宴，丝毫不顾规矩，僭越犯上。我找了个由头偷溜出来的......”

虞昉面色平静，沉声道：“也难为他这些年避世蛰伏，我前脚刚走，后脚就露了狐狸尾巴出来。我吩咐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么？”

柳悦舒点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可知道我今夜赶回来？”

“萧止风今儿个早上还问我，我说怕是还得等上一两日。也不知他是否派了眼线去琅华山庄探听消息，彼时他并未有所怀疑，今夜照旧设宴。”

虞昉嗤笑道：“也不知他是愚昧自大，真没想到这一处；还是自觉胜券在握，不必事事当心、处处留意。我挂念着师尊临终之托，给了他这尊主之位和无上荣光，谁知他竟狼子野心，企图作乱。他在北阁是以退为进，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更插手当年之乱，险些置我于死地。现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也该全数厘清了。”

柳悦舒皱了皱眉，问道：“到时候若他真冥顽不灵、逆反叛乱，谷主可要留他一命？”

虞昉怔了怔，冷冷道：“他救过师尊的命，师尊临终前要我好生待他。姑且留他一命，可必得斩断他这满腔祸乱心肠。”

“可是......”

“我自有筹划。”

“是。”

破昀殿里，丝竹齐鸣，歌舞不休。

虞昉走在最前头，守在门外的弟子见他来了，个个满脸惊诧，齐声行礼：“弟子参见谷主。”

“开门。”

为首的那一位是萧止风门下大弟子，裴瞻见过一面，凶神恶煞，满身肌肉，像是一堵墙般挡在门前。

“谷主，谷主，你......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他显然是没料到虞昉会在这时候回来，想叫人去给萧止风通风报信，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顿时怂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扯不清楚言语。

虞昉一掌将其推开，快步上前，抬高了声调：“开门！”

守在门口的弟子也都是北阁的——其中一人是孙哲皓，他看了一眼站在后头的裴瞻，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另外一人叫陈敬川，是出了名的脾性古怪。他与虞昉对视一眼，眸光轻荡，转过身去。

正门骤然打开，坐在上首的萧止风醉意愈浓。他微微抬颚，放下了手中的琉璃酒盏，起身往前一探，待看清了这来人，顿时脸色巨变，神志也清醒了不少。他强忍住心头的慌张，走下台阶，挤出一丝笑来：“谷主，你这回来得倒真是时候......”

丝竹声陡然停住，歌舞伎也都退至一侧。

虞昉面露不悦之色，抬手理了理衣衫，昂起头，咧出一抹笑意来：“萧尊主好兴致。这又不是年节，谷中却处处张灯结彩，我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你这手里的琉璃酒盏我瞧着很是眼熟，若我没记错的话可是师尊赠予你的，珍藏多年，今儿个怎舍得拿出来用了？”

虞昉扫了一眼案几上的酒菜，唇角轻轻一勾。金碟玉盏，极尽奢华。里头摆的都是精心烹制的野珍海味，还没动几筷子。海蜇熬羹，象鼻为炙，鳢鱼做脯，红蟹渍酒，更有满盘油光熠熠的鲍参翅肚，香气扑鼻。萧止风素来最爱这些珍奇野味，可年纪上来之后身子总免不了些毛病，便忌了口。现如今身子养好了不少，便又放纵开了。

而那琉璃盏中的酒色泽绯红，透亮晶润，奇香阵阵，勾人心弦。虞昉自然也是认得的——鹿血是他上山打猎剥了皮抽出来的，里头浸泡的皆是灼昀谷独有的奇药，他前前后后改了好几次方子，亲自挑选、亲手特制，这一罐在昀巅之上贮藏多年，实乃大补虚损之珍品。

这鹿血药酒是去年萧止风生辰，虞昉赠予他的礼物。他原以为他满心疑虑，不会沾染一滴一毫，没想到今儿个竟拿了出来。

萧止风脸色有些难堪，只干笑道：“这各路英雄好汉齐聚我灼昀谷，可不得好生招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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