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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华来一趟,给婉婉带来一袋子麦芽糖。
他说是世子爷从官署回来路过城里最出名的那家糖果铺子,想着她在喝药,特地给买的。
婉婉不太相信表哥能记着这种小事。
可不相信归不相信,她吃起来倒不含糊,借病偎在床上看话本,小半天的功夫就把一袋子糖全都吃光了。
临月出去一回再进来,瞅着床头上空的牛皮纸袋子,就说她,“姑娘平日少吃点儿糖呀,也不怕把牙吃坏了。”
说着近到床前来,让她张嘴看看。
婉婉刚才教她和茂华合起来“威胁”了,现在有小性子,捂着嘴不给看,鼓着眼睛瞧她。
“多吃两块儿糖罢了,姐姐难不成也要去跟表哥告状吗?”
小眉头拧起来,临月看着想笑,“那姑娘怎的非要我搬出世子爷来才肯乖乖喝药?”
婉婉语滞。
临月又说:“病好之前姑娘若不心疼自己,我说不准还就真去告状了。”
婉婉当然不能同意,表哥平时日理万机的,拿这种事去到他跟前说,会显得她多丢脸呐。
她被人拿住了软肋,而后老老实实喝了几天药,身子眼瞧着渐好,陆雯再来看她便不许她在床上赖着。
这日趁天晴暖和,遂拉了婉婉到花园里放风筝。
“医师都说了,你身子这么弱就是因为不爱动的缘故,该多晒晒太阳,别怕黑呀,你就是黑了也比常人美。”
陆雯拉着她挑太阳底下站,教小厮跑起来将风筝放到空中了,就递给婉婉拿着,示范着教她该怎么使力,才能教风筝飞得更高。
婉婉不会放风筝。
自来小孩子放风筝都是家中父兄来教,婉婉幼时兴许也有人教过,可她全忘干净了,也半点记不起来。
她学得很慢,陆雯却很有耐心,一边教一边说:“你可真乖,想我爹以前教我放风筝,我都不爱学。”
“为什么?”
婉婉手拽着风筝线,艰难控制。
陆雯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他不管做什么都能扯到大道理上!”
“我那会儿才几岁,他就跟我把风筝比成人心,教我待人之道也当如放风筝这般,松弛有度,有退有进才得长久。”
话是说得没错,可确实教得太早了,小姑娘家家的谁爱听这些啊。
然而陆雯说着又想起不平来,“可你没见陆淇小时候,她可会哄爹爹开心了,总装得特别懂事,弄得爹爹越来越疼爱她,我看着就烦死她了。”
婉婉不好接这话。
侯爷更偏疼三姐姐和赵姨娘这事,在府里并不是什么私底下的秘密,而是阖府人都看在眼里。
陆雯除了面对陆淇,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显跋扈,甚至对赵姨娘和大哥二哥,她也没有说主动招惹过,说到底只是个渴求父亲疼爱的小姑娘罢了。
越是得不到,越是看着陆淇拥有的比自己多,她心里就越是愤懑。
婉婉缺那一块儿感受。
但想想,自己那时候梦中的父兄皆是表哥的面容,试想如果府里不止她一个表小姐,表哥却对另一个表妹更好,那她肯定也会和陆雯一样不高兴的。
忽然间起风了。
风筝飘在空中,被风吹得有些不受控制。
陆雯手上熟练并没觉得,自顾说着话,一时没发现婉婉拽着细线,已逐渐吃力起来。
风筝在空中胡乱挣扎,婉婉下意识用力拽紧细线,来回才两下掌心便被割疼了。
“松手。”
身后陡然传来沉沉一道嗓音,婉婉入耳几乎没有思虑就知道对方在对她说话,顿时听话地松开了双手。
风筝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袅袅往远处飞走了。
她回过神想起来扭头去看,果然是陆珏,他同陆进廉一道站在石子小径上,应是刚巧路过此处。
“爹爹,三哥!”
陆雯立刻没心思放什么风筝了,拉着婉婉几步就到了他们跟前。
婉婉心底里现下不太愿意撞见陆珏,福身见礼时颔首垂眸,声音还有些哑,“见过侯爷、表哥。”
陆珏看了眼她交握在身前的手,问:“伤到了吗?”
婉婉还是不敢抬头,左右摇了摇,说:“没有,我没事,多谢表哥关心。”
陆珏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面上,而后吩咐一旁的小厮,说那风筝太大,教待会儿给她拿个小的玩儿。
只不过寥寥两句嘱咐,却不防引得陆进廉稍有侧目。
婉婉这些年不常在陆进廉跟前露面,陆进廉也确实没怎么注意过她。
但不能否认,她委实是个花儿一样漂亮、鲜活的姑娘,笑起来美目盈盈、梨涡浅浅,能教周遭天光都一霎亮堂不少。
然而他从不觉得陆珏是个沉溺美色之人。
更何况这个姑娘,内里还藏着不确定的凶性,听闻最初在灵州找到她时便曾咬伤过陆珏。
非亲非故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教他心软带了回来,后来入府更是对她多有看顾,更甚于本家的两个小姐。
陆进廉心里对此颇有微词,只是不至于同个不知事的小姑娘计较罢了。
可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此回万寿节出事,陆珏竟直接杀了章二,要知道私自诛杀朝廷命官,按大赢律该当处凌迟之刑。
陆进廉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
如今章家是被他压住了,敢怒不敢言,可他做这事时当真是全然有把握的杀一儆百,还是一怒之下的冲动之举?
陆进廉到现在还没能分清,是以再看婉婉,目光难免带了几分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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