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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凌晨01:32,横滨警察本部。
已经是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但横滨警察本部内却仍是灯火通明,穿着警服的警员来来往往,电话铃接二连三地响起,堆积如山的文件像是雪花般散落得满桌都是,嘈杂的人声纷乱地在办公室内响起,和窗外寂静无声的漆黑夜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川边警官!”鞋跟敲击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长发利落盘起的青木警官没有理会挡在路中间的警员,径直迈步走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在距离对方一米的位置稳稳地急停而下。
“喔,是青木警官啊。”样貌严厉冷酷的川边飞鸟抬了抬眼皮,放下了手里刚从部下那拿到的有关于侦探社余党行踪的情报,开口的语气冷漠,“调查组有进展了吗。”
川边飞鸟在横滨警察本部的职位比青木略高了一级,换言之,他算是青木警官的上司,无论是权力、资历、还是背后倚靠的政治人脉,都比青木警官要强上一截。
自从安井警官被调去警视厅后,接替了他在横滨警察本部职位的人,就是川边飞鸟,对他的任命书和对安井警官的调任书是同时从警视厅发来的。
“一组和三组的警力已经全数出动了,也已经和异能特务科、军警方面进行了对接。”青木警部面色冷然地答道,语气里半分没有面对上司时应有的恭敬,“相比起那个,川边警官,听说你带队将侦探社一系的相关人员全都拘留了,不管是在职社员的亲属,还是已经离职的社员,最轻也是监视居住。”
“这是东京那边警视厅发来的命令。”川边飞鸟不咸不淡地回应她,四两拨千斤地把青木略带质问的话语推了回去,“武装侦探社是危害国家、威胁社会安全的恐怖分子,已经有多名高官命丧他们手中,甚至不乏中央的官员,在这种时候,多一分泛滥的宽容心,都是在用受害者的命在下注。”
青木警官的声线因为怒意被压低了几分:“就算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川边飞鸟只是冷漠地睨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说道:“我所做出的所有行动全都符合规定和指令。按照特安法,面对这种特级罪犯,未成年相关人士必要时也可以进行拘留问话,二十四小时内讯问时长不得超过八个小时,到现在为止,还有一个小时才到‘8小时’的界限。”
——这是能够这样计算的吗?!
青木警官强忍住了拽他衣领的冲动,让自己的保持住了冷静。
确实,规定是这么规定的,看起来是有在“保护被询问者的利益”,但是实际操作中,有的是漏洞可以钻,就好像是现在这样,在凌晨这种时候还轮番换人进行不间断的询问,不给被询问者喘息的时间,让被询问者长时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用这样的手段,对待一个小孩子,不出一个晚上怕是就会精神崩溃了。
“江户川奈奈子——”川边飞鸟突然提到了此时正在接受讯问的这个“孩子”的名字,“她是侦探社重要主犯江户川乱步的养女,根据情报,侦探社的情报系统和电子加密档案等数据文件,实际上仍由名义上已经离职的社员田山花袋在管理。田山花袋有着极高的可能性协助了侦探社的一系列犯罪行为,而侦探社和他来往最密切的相关人士,除了仍在逃窜中的国木田独步以外,就是江户川奈奈子。我有理由怀疑她在知情、或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曾经协助过双方传递犯罪证物。”
“她才十四岁,也不是异能者。”青木警部同样冷声道,“除了你的‘怀疑’、‘推测’以外,川边警官你并没有任何切实的——哪怕只是间接的证据,能够怀疑她有可能参与了侦探社的行动。”
“存在能够让人‘怀疑’的地方,这还不够吗。”川边飞鸟不为所动,“青木警官,作为警察,让感情胜过理智进行判断,这可是彻头彻尾的失职。即使你和侦探社交好,但在侦探社的罪行已经昭然天下的现在,你应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心慈手软吗。真是可笑,女人就是如此,容易感情用事,如果你真的母爱泛滥的话,不如趁早辞职回去结婚,有的是人能够接替你现在的位置。”
川边飞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青木警官的嘲讽。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就不可能协助犯罪?你是忘记了天空树的‘儿童炸弹’事件了吗,还是说古田堡事件里,未成年兄妹毒杀18口人的事情不够让你印象深刻?横滨第二综合医院的纵火致使9人死亡的事件,犯人也才只是个八岁的儿童而已。因为对方是个小孩于是就轻易放过,你难道是刚入职的菜鸟吗,青木警官。”
青木警官垂下了眼眸,她深呼吸了一口,胸口缓慢地起伏,就在川边警官以为她是无话可说了的时候,青木警官却又忽然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
“儿童炸弹事件,古田堡事件,第二综合医院纵火事件……当初可全都是在江户川乱步的协助下,我们最终才成功破获了的。”
她的话像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川边飞鸟的脸上,话不投机的两人谁也没能说服谁,办公室里的气氛冷凝,几个警员都不敢有所动作。
最终,川边飞鸟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死寂,他冷嗤了一声,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出去接电话了。
先前没能跟上青木警官的一个小警员,这会儿才敢上前来,站到了她的边上:“……青木警官。”
“……”青木警官阖了阖眼,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呼出了一口浊气,“没事。”
都已经八年过去了,当初在命案现场,她第一次见到奈奈子的时候,奈奈子还是个极其瘦小的、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孩子,她自己也还是个二十来岁、年轻气盛的警官,只是因为在警校时搭上了一些人脉,自己也确实有些天赋,才一路顺利地升到了那个位置,还被旁人称赞为“前途无量的警界新星。”
但是随着所处的位置越来越高,如今她也已经三十来岁了,面对的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小小的一些天赋”、“微薄的一点人脉”就能够应对得来的,她的后台没别人硬,能在这个年纪、以女性的身份升到现在的这个位置,都已经让很多人啧啧称奇了。
“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这个……和侦探社不对付了。”她将“混账”这个词在口中糊弄了过去,没有说出来,“他本来就是‘反侦探社’那一派的人。”
而她,以及调任去了警视厅的安井警官,却大概都算是“亲侦探社”一派的人。
警视厅把安井警官调走了,但与此同时,又把川边飞鸟提到了安井警官原来的位置,那个时候,警察本部里能和川边飞鸟争一争那个位置的人,也只有她而已,但是一份任命书下来,就直接让她连争的机会都没了。
显而易见,这不会是巧合,川边飞鸟背后靠着的那些高官“功不可没”。
侦探社碍了很多人的眼,不仅是罪犯们,也包括了一些官员们。现在有了能够彻底击垮侦探社的机会,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那一摞摞近乎是“铁证如山”的罪行,青木警官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止不住地抽痛了起来。
即使想要说那是“诬陷”都做不到,因为有着至少几十名“目击证人”见证了他们“杀害官员”的现场,唯一的幸存者也坚决地指认了侦探社,更不必提别的切实罪证了。
社长福泽谕吉在十四年前的大战中暗杀了主战派的官员。
社医与谢野晶子涉嫌谋害伤患、还曾炸毁过军事基地。
太宰治是涉案超过千起的港口黑手党前干部。
看起来十分娇小可爱的泉镜花也是个杀害了35人的杀手。
小有名气的作家织田作之助先后做过杀手和黑手党,甚至有过被逮捕后越狱的履历。
只是短短一天之间,侦探社就从“保护国民的大英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恐怖分子”。即使是青木警官,也没法在这么多确凿的证据面前,违心地说出“侦探社是无辜的”这样的话。
——哪怕她无论如何都只觉得“不可能”。
【……难道侦探社真的是恐怖分子吗?】
青木警官内心的信念,在她所无法察觉到的某种力量之下,逐渐地开始动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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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01:45,横滨警察本部,3号讯问室。
连续照明了七个小时的刺眼灯泡已经变得滚烫,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闷热狭窄,从视觉上就给人以压迫窒息的感觉,坐在木制的老旧方桌后,奈奈子垂着脑袋,注视着手腕上的戴着的银色手铐,表情看起来呆呆的,像是在走神。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七个小时了,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是第九个来问话的警员——也可能并没有九个,只是两三个警员在轮岗问话,但是奈奈子不太会认脸,只能单纯地计数他们换了几次人。
“姓名。”
“江户川奈奈子”
“出生时间。”
“20……年……月……日。”
“和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是什么关系。”
“父女。”
“今天傍晚五点到六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在商店街,买东西,然后吃晚饭。”
“知道江户川乱步在这个时间段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
“知道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等人,在这个时间段做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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