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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子缝, 笼子缝~”
昏昧不明的夜色里,孩子们的歌声摇荡在阴森的竹林中。
“笼子中的小鸟哦~能去哪里呢~”
孩子们一圈一圈地围绕着中间的人行走,一边唱着歌, 一双双漆黑的眼睛中都是麻木的空洞。
“黎明的夜晚里~龟与鹤滑倒了~”
九十九朝听到耳畔回荡起熟悉的歌声时,就知道自己失去了意识, 艰难地让眼睛睁开一丝缝隙。
滴答。
最先听到的是黏稠的水滴声, 童年的梦魇最后一句伴随着金属敲击和爆炸的声音,霎时被狂风吹得远去。
他迷迷糊糊地补上最后那一句。
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眼睛猛地睁大, 理智收拢, 九十九朝听到了耳边赫赫的风声。
他被人带着急速后退, 是小狐丸。付丧神的白发上有着大片的血色,单手将九十九朝拦腰向后拽,下一刻他们似乎所处的位置, 就像是有一颗炮弹投射而来,爆炸出了大片石块和雾般粉尘!
火龙翻滚,几条火龙在硝烟中穿梭, 呼啸地穿过他们的身边捕向爆炸中心的猎物。
空气被灼出扭曲的视野,只听到一阵破空声, 一道迅捷的黑影脱出了火焰的追捕, 落入薨星宫破损的建筑群中。
古朴的木楼上都雕刻着凶猛的鬼神,然而大火焚烧了一切, 伏黑甚尔的身影在楼群中穿梭,将长刀一次次洞入能借力的地方行动,毫不在意这些鬼神曾历经过多少岁月和故事。
远处,三日月宗近整个身躯都被本体扎在一块斜倒的墙壁上, 九十九朝感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濡湿,刚刚是三日月将他抓住, 躲避掉了术式杀手的奇袭,又把他抛向了小狐丸。
九十九朝轻咳出一口血,身边的付丧神也踉跄单膝跪地,一手用刀拄着地面,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扶住他。
小狐丸:“大人……”
“我知道……”九十九朝喘着气。
薨星宫整体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古楼在尘浪和大火间崩塌,但最中庭的大树已经凭空消失。天元提供的力量和他提前布置的结界以纯白的姿态展开,结界之外的景物全被雪白隔绝,可男人极其霸道地一刀,干脆地削开了结界。
刀痕在急速的奔跑下横贯大半薨星宫,所以此时地宫内呈现的姿态仿佛是破碎的纸张下,正在覆灭的千年古楼,其间还会传来令人耳鸣的爆破声。
数次被火焰包围的男人竟然在用身上的火药制造爆炸,真空带来的氧气缺乏让他一次次摆脱掉火灵的捕获。
失策了……九十九朝站起来,擦掉脸上的血。
伏黑甚尔太强了,他没有想到对方能强到这种地步,而且对方在几次中招后就清楚,天元能提供给他的帮助是有限的。在隐匿类的结界上,天元的确无人出其右,但也仅限于此,统管着十大结界的力量不是说能借出就能借出。而对于火灵的操纵,九十九朝也肯定比不上麻仓叶王。
不过整个布置下来的杀局最薄弱的一点,其实在于九十九朝本身。
伏黑甚尔简直是盯着他在打,任何保护的结界和术式都在天与咒缚面前失去效用,三日月和小狐丸不得不来帮他。
九十九朝深吸了口气,带着血的手指往伞面涂抹,伞面上早就不是繁花似锦的模样,夏油杰留下的咒灵在被伏黑甚尔彻底消灭之前,就被九十九朝收了起来,以免咒灵的死亡被主人感知到。
现在他把血涂满在这些百鬼夜行的画卷上,手背上的桔梗印莹莹闪动。
术式杀手像是鬼魅一般再度接近,小狐丸再度提刀前行。
但谁都能看出付丧神是强弩之末,九十九朝第一次在祓除诅咒后升起莫大的无力感。
如果,他现在还有力量就好了……
九十九朝闭了闭眼睛,认认真真地用血临摹伞面,遍体鳞伤的虹龙再度出现,巨大的纱剪和蠕虫都扑向伏黑甚尔的方向。
术师杀手势如破竹。
看着他的逼近,九十九朝的眼神反而越发趋于平静。
要失败了。他想。
九十九朝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失败接受得很快,血液从发丝之间留下模糊了他半边的眼睛,他一边告诉思考着无数都没有办法成功的方法的同时,一边平静地回想着死亡即将割舍掉的他的记忆。
作为听着笼目歌长大的御门院,平静地接受绝望其实占据九十九朝人生的大多数,寥寥几次对命运的反抗,也是因为他借助着眼睛的力量隐约窥到了微小的可能,才奋不顾身地去燃烧自己,绝处逢生。
他对未来与希望这类东西从来没有过多的期盼值,夏油杰像是给了他一场梦。现在他唯一会去思考的就是自己失败之后,四月一日会不会按照他走前许下的愿望抹掉十年后夏油的记忆。
——九十九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前安排这种假设他失败后的要求,明明他的想法是不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要夏油杰记住他,日夜记得他的离去,在午夜梦回时第一个忆起的一定要是他的面孔。
从此以后他的主人只有自己。
然而……他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断裂的小狐丸的本体被从火和烟中丢出,叮当落到九十九朝的面前,他的眼神没有悲悯,仍旧是极致的平静。
术师杀手缓慢地如行在倒地的羊群间的恶兽,踏着血液走到最鲜美的一头羔羊面前。羔羊抬起头,眼神如沉默却永不熄灭的火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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