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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青萍山的蛇都没有毒?”景曦别过脸去,悄声问谢云殊。
他们此刻藏身在一处山洞里,洞口前垂下厚重的藤蔓,云秋和景曦小心地用它们将洞口完全遮住,从外面看十分不起眼。
云秋被蛇咬了一口,又扭伤了脚踝,倚在山石上休息。承影作为四人中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一手扣在腰间软剑上,正坐在洞口假寐,实际上随时准备暴起战斗。
景曦坐在一块山石上,经过半夜的奔逃,她其实看上去也十分狼狈,但一双妙目顾盼间依旧沉着,并无半分软弱之意。
谢云殊正怔怔出神,景曦突然开口,他愣了愣,才道:“我从前来过这里拜访外祖父一位朋友,那位长辈告诉我的。”
景曦一扬眉:“现在他还住在这里?”
“不。”谢云殊道,“他已经过世了。”
景曦的意识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停顿了半天,才道:“抱歉。”
谢云殊摇摇头:“我很感谢公主没有将我抛下。”
疲惫困倦使得景曦反应慢了许多,她半晌才想明白谢云殊的言外之意,转头看过去:“你在想本宫为什么不怀疑你?”
谢云殊垂首不语,片刻后轻声道:“是。”
昨夜那场刺杀来得快且狠辣,小楼那场火又起的蹊跷,任谁都能想到,这一行队伍里必然有内鬼。谢云殊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实际上在小楼起火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晋阳公主的危险来自于刺客,而他的危险来自于晋阳公主的疑心。
一旦晋阳公主有半分疑心他和刺客暗通款曲,或者哪怕只是想顺手除掉他,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事后也很容易就能搪塞成“刺客丧心病狂连驸马都不放过”。
景曦心想幕后黑手明明是我自己,怀疑你干什么?
她没答话。
久久不听景曦回答,谢云殊抬首往身边看去,却见她已经倚在身后的石壁上睡着了。
和清醒时杀伐果断毫不容情的做派不同,睡着的景曦要沉静很多,真正显出了一点符合她年纪的柔软来。
她长发散乱,满头珠钗早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衣裙被挂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上面几道细碎伤口。就连柔艳动人的脸上,也有一道分外刺眼的浅浅血痕。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狼狈,谢云殊看着景曦柔艳的侧脸,也感觉她依旧高贵傲岸,不容丝毫看轻。
她就像一块最珍稀的鸽血红,哪怕落进尘灰中,都掩不住那夺目的光彩。
谢云殊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神情一动。
睡梦中的景曦眉峰紧蹙,仿佛置身于梦魇之中。她红唇翕动两下,吐出两个极轻的、破碎的音符来。
不知为什么,谢云殊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明白待在晋阳公主身边最好万事都不沾身,参与和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然而本能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想凑近听个明白。
景曦梦见了她的母亲宣皇后。
宣皇后躺在厚重的锦衾之中,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就连嘴唇也是枯白的,然而她的眼睛却依旧明亮。
单看那双眼睛,没有人能想到这属于一个重病濒死的女人。
十二岁的景曦伏在她榻边,哭的喘不过气来。
宣皇后垂眸看向她,语气十分温和:“昭昭,哭什么呢,人总有这一日,只是我的这一日来的格外早罢了。”
景曦拼命摇头,泪水一滴一滴打湿了她织锦的裙摆:“母后,母后,对不起,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宣皇后平静地道,“你又自寻烦恼,将那些人嘴里的闲言碎语听进去了?”
宣皇后道:“本宫从来不信什么鬼节而生,刑克生母的鬼话,本宫如果听信那一套,十二年前本宫在中元节生下你的时候,就不会留你——昭昭,都有谁说了这些鬼话?”
年幼的景曦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倒是她身边的云秋愤怒道:“宫里好多人都在私底下乱嚼舌头,柳婕妤说的最多,她还故意说给公主听!”
宣皇后道:“柳婕妤,是顾贤妃宫里那个,本宫还没死呢,她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芙蓉,你去传本宫懿旨,柳氏无德,诽谤皇后,不敬公主,夺其婕妤之位,杖毙,让顾贤妃亲自观刑,等断了气来回禀本宫!”
芙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说完这些话,宣皇后忍不住一阵猛咳,待缓过这口气后,她牵住了景曦的手,轻声道:“昭昭,将来没了本宫,剩下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通往宣政殿御座上的那条路非常艰险,本宫走了十多年,都没能走到,你还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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