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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楚国公世子, 楚霁的嫡亲兄长楚霖。
看到兄长的瞬间,楚霁难得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愕之色。他下意识望向楚霖拄着的拐杖,以及他明显有异的左腿。如果不是楚霁应变极快, 几乎就要脱口问出来了。
见楚霁看向自己的腿,楚霖的脸色更加难看, 冷哼一声:“你不是晋阳公主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吗, 怎么晋阳公主没回来, 反把你遣回来了?”
“好了!”楚国公夫人忙插进两个儿子中间打圆场,“霖儿,你腿脚没好, 快回去躺着,大夫说了你如今不能久站。”
楚霖的脾气坏了不少,连母亲开口都没能阻止住他,他看向被楚国公夫人挡在身后的楚霁,见他杏衣玉冠,风姿翩然立在那里,有如芝兰玉树,恼恨嫉意再忍不住:“还是说,晋阳公主有了驸马, 就用不着你了!”
此言一出,顿时人人变色!
无他, 实在是这话太过阴损,直言楚霁与晋阳公主的风月传闻,不但是诽谤皇族,更将楚霁讥讽为晋阳公主的入幕之宾。
晋阳公主景曦和楚霁的风月艳闻在京中传的时候不短, 私底下不乏戏谑笑谈。但无论是真是假,这话都不该从楚霖口中说出来!
“大哥慎言!”楚霁几乎立刻变了颜色, 冷声道,“此等诋毁公主清誉之言,大哥怎敢出口!”
楚霖还待再言,楚国公已经大步上前,抬手一掌抽来:“孽障,不敬公主,辱及手足,这就是你的教养?”
楚国公出手很重,楚霖原本腿就有疾,当即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一步,重重摔倒在地。
“霖儿!”国公夫人惊叫一声,想上前扶起长子,却被楚国公挡住。
楚国公满面怒色,道:“你也不必再顺着他,这几日家中上上下下倒像是都得罪了他一般,再纵下去,祸从口出,剩下那条腿也不必要了!”
一句话将国公夫人堵了回去,楚国公扬手道:“将大公子送回去悉心照料,不准他擅自出门,如果再有照料不周之处,全部拖下去发卖。”
跟着楚霖来的那些侍从们吓得畏畏缩缩,立刻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楚霖扶起来:“大公子回去吧,大公子走吧!”
楚霖试图反抗叫骂,然而楚国公神情冷厉地站在面前,侍从们生怕被发卖,动作极其敏捷,半扶半押地将他弄了出去。
正院里一片寂静,楚霖被扶出去时尖锐的叫骂言犹在耳。楚国公面色铁青,国公夫人眼中含泪,庶子庶女们站在一旁努力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父亲。”楚霁唤了一声,“这是自家,大哥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只要不传出去就无妨,还是先让弟妹们坐下。”
楚国公面色微缓,回头看了一眼庶子庶女们,对楚霁道:“扶着你母亲去坐下,一路辛苦,先用些点心,你母亲已经命厨房准备饭菜了。”
“谢母亲关怀。”楚霁笑道。
国公夫人方才初见次子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她望一眼长子离去的方向,既不忍心责怪遭逢祸事的长子,又心疼一回家就被当面讥讽的次子,左右为难。见楚霁笑,也跟着挤出笑容来:“娘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和娘客气什么?”
楚霁知道母亲心绪不宁,好言好语安慰了国公夫人几句,待她稍稍解颐,又同弟妹们打了招呼,一一送了礼物。
楚霁少年离家,只和一母同胞的兄妹熟悉,这些庶出弟妹们其实并不太认得。但他做事一向面面俱到,一一应付下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其实连对方的名字和排行都记不住。
国公夫人早盼着次子回来,一场午宴准备的十分精心。可惜被楚霖一搅合,十分的喜庆变成了八分的尴尬,草草吃完之后,国公夫人还想拉着楚霁叙一叙话,楚国公已经起身道:“二郎,你跟我来书房。”
楚霁应了一声,随父亲进了书房。
刚一落座,楚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父亲,大哥的腿是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兄长因太子一事被牵连,削去官职遣回家中,可不知道兄长居然连腿都出了问题。
提及此事,楚国公也禁不住叹气:“你大哥因着昭文太子,下狱待了几天,其间和人发生了冲突,伤着了骨头,又没有及时医治,现在情况不太好,请了医官来看,只说养着,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要看运气。”
这下楚霁终于明白了楚霖的恶劣态度所为何来:齐朝有规定,袭爵者不得有身体残障。倘若楚霖的腿难以恢复,不要说未来的官位,就连板上钉钉的未来国公之位也要飞了!
如此一来,相当于前途尽毁,再无出头之日。心高气傲的楚霖如何能忍。他若没了资格,世子之位会顺理成章地移到楚国公的嫡次子——也就是楚霁身上。
怪不得他会冲楚霁口出恶言。
“原来如此。”楚霁道,“等过些时候皇上消了气,父亲去宫中请位太医给大哥诊治,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不会有事的。”
虽然楚霖确实很惨,但楚霁莫名其妙被攻击,心情也不会太好。若非楚霖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楚霁定然要私底下回敬对方点颜色看看。
楚国公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又伸手拍了拍楚霁的肩膀,“你大哥口出恶言,委屈你了。”
“大哥无端遭祸,心气不顺可以理解。”楚霁善解人意地点头。
“对了。”楚国公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霁没想隐瞒,反正过两日京城中贵胄都会知道:“公主有了身孕,要往宫中报信,正好我听说大哥出了事,就接下了这桩差事。”
“晋阳公主有身孕了?”楚国公眼神一凝。他是成精的老狐狸了,早前听说皇上有意召晋阳公主回京,没过几日晋阳公主就传出有了身孕,其中原因颇可思量。
楚国公并没有挑明,只问:“公主与驸马感情可好?”
楚霁一听就知道楚国公想问的是什么,道:“还好,否则不会这么快传出喜讯。”
楚国公捻着胡须,颇感稀奇:“晋阳公主在京中时,和谢丛真的矛盾频频,倒能和谢丛真的孙子过到一起去?”
原地猜测了片刻,楚国公又转过头来,玩笑道:“可惜了,端穆皇后尚在时,为父将你送去给晋阳公主做玩伴,本来还想是不是能捞个驸马的名头,结果这下你可没机会了。”
楚霁一向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楚国公不知道儿子对晋阳公主有些绮思,否则的话,他绝不会在楚霁面前开这个玩笑。
“父亲说笑了。”楚霁蝶翼般的眼睫一闪,“以公主的性情,是断然不可能让枕边人摸到半分权势的,儿子追随公主多年,已经掌握了外府一部分权柄,公主不会允许府内和府外的权势同时掌握在一个人手中的,难道要为了一个虚名,放弃手中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走到桌旁,曼声道:“如谢云殊那般名动天下的少年名士,进了公主府,只能做一个摆在后院里的花瓶——儿子宁可做晋阳公主手中的一把钢刀,也不愿做一个漂亮的花瓶——毕竟有了权势,有了用处,在公主眼里会比一个只能赏心悦目的男人重上百倍。”
“你说得对。”楚国公本来也只是随口戏谑,见儿子的主意甚正,笑道,“你从小主意就正,有时候比你大哥还机变聪慧,为父不多问你有什么打算,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楚国公果然猜到楚霁此次回京还有其他任务。他不多问,楚霁松了口气,道:“多谢父亲。”
“小妹呢?”楚霁想起今日在宴上没有见到已经出嫁的同胞妹妹,“今晚回来吃饭吗?”
楚国公摇头道:“一时怕是回不来了——吴王妃快不成了,林家的老夫人带着家中女眷去探望,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楚霁的同胞妹妹嫁进了吴王的外祖父林家,如今是林家的少夫人。在被嫁到林家之前,楚小姐本来有了心上人,却被楚国公硬生生棒打鸳鸯,下注吴王,拿去联姻了。楚国公下注联姻,用的全是嫡出子女,因为嫡出子女下注的分量才够,嫁个庶女到林家去,只能嫁给庶子,或是给林家嫡子做个妾,徒添笑柄而已。
哭哭啼啼的楚小姐含泪上了花轿,嫁去林家之后,或许是心里还有芥蒂,和母亲并大哥走动频频,楚霁也时常收到妹妹的信,唯独不大回来见楚国公,父女的关系僵了不少。
楚霁不知道妹妹到底是不愿见父亲,找了借口推搪,还是当真无暇分身。准备过两日亲自去看看她,也不多说,只道:“大哥见了我怕是心情不太好。”
“你忍一忍。”楚国公安慰道,“他受了罪,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再把他打一顿,等他养好了伤再责罚他给你出气。”
“不是!”楚霁连忙解释,“父亲误会了,不如我到公主府去住,我从前时常在公主府留宿,那里有我的院子,父母亲若想我了,我一时不会离京,随时都能回来,也省得大哥见了我再动怒。”
楚国公蹙眉道:“不行,国公府才是你的家,好端端跑去公主府住,传出闲话来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安心在府里住着!”
见楚国公神情肃然,语气坚定不容反驳,楚霁只好应道:“是儿子考虑不周。”
他原本还想借机去公主府见湛卢的,这一下也只能等明日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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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晋阳公主府
“我来迟了。”元初踏进屋门,依旧是一身青衣,“让你们久等了。”
留守公主府的湛卢和承影、纯钧同为暗卫,人也像是承影和纯钧的结合体。既没有承影的过分跳脱,又比纯钧显得机变,笑道:“来得正好,楚公子也刚刚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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