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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亲人

简铃不答，泪却落得更凶。

方棠闭了眼睛，很久才艰难地睁开。

他问什么呢。

知道有小孩，到亲眼见证他的存在，这两者间的区别，显而易见。

那是长在简铃身体里的生命，简铃是他的母亲，保护和依恋，本就是天性。

血脉相连，母子连心，就算方棠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这种感觉，他多少还是明白的。

可情感归情感，现实归现实。

简铃未婚，这个小孩该以什么名义来到世上，若他有天问起自己的父亲，简铃又该如何回答。

方棠抽了张纸巾，替简铃擦擦泪。

这种时候，即便安慰也显得微不足道。

孩子生与不生，对简铃来说，都实在太残酷了。

靠着方棠的肩，简铃说：“哪怕他死了，我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他，我恨他，他真的不配做人。”

她按着自己的肚子，忽地笑了，眼眶通红着，“可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对吧？”

“嗯。”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会投到我的肚子里，不会愿意有个魔鬼一样的父亲。”简铃垂下眼睫，“我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造就了他，也可以不经过他的同意让他消失吗？”

方棠说：“你是他的母亲，你可以选择，他现在还可以被选择。”

“如果我说，我想给他一个家，就算害怕，也愿意生下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简铃轻声说，“和那个恶魔无关，孩子是我自己的，是个独立的生命，我想让他在阳光下长大，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我不会再相信别的男人，我的亲人，只有我爸，你，还有我的孩子，除此之外，没有别人，小棠，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明知道他是你的仇人，还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方棠笑了笑，说：“没关系，只要你开心，我都支持你，我也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简铃哭了，紧紧地抱住他。

方棠红了眼睛。

病房外，他们像两个依偎取暖的小孩，迷了路，又没了亲人，算不出一加五等于几，没有钱买果腹的食物，哭得鼻尖绯红，全身发抖。

简铃哑着声音说：“我真的怕痛，可有你，我就不怕了，小棠，你也要记得，你还有我，我永远都是你的亲人，只要你不嫌弃，让我做你的亲人，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外面，风依然吹得恣意。

冬季到了最冷的时候。

白家庄园被铺上了积雪，等着化开。

除了忙碌公司的事，其余时间白落言喜欢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看花，看树，看天。

狗蛋怕冷，这种时候会找个温暖的地方睡大觉。

葬礼过后，庄家的丑闻铺天盖地，几乎造成了整个娱乐行业的动荡，粉丝们哭天喊地，从拒绝相信到不断讨伐，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

庄夫人和庄舒羽成了过街老鼠，每日连门都不敢出。

没过多久，警察也找上了门。

白落言的目的达到了，而庄华也因不能看着公司倒闭，乖乖递上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股份，如今，尽数抵押给了白落言。

可是这还不够。

方棠一日没有回来，白落言的恨一日不会平息。

恨别人，更恨自己。

他想告诉方棠，你的猫在这里，它很想你，你回来吧，小棠。

想到痴迷的时候，白落言会一遍遍拨打着方棠的电话，以往，方棠会笑嘻嘻地接起，现在，那头只有空洞的女声提醒。

手机垂下，落进草堆，连发出的声音都轻不可闻。

小棠不见了，世界都寂静了。

等一个人，竟是这种滋味吗。

小棠以前等他回家，会不会比他更难过，痛苦，甚至绝望呢。

白落言不能去想，一想，心就要裂开。

不是抽象的描述，是真正地疼着。

小棠走了，他还在这，被肮脏的淤泥包裹，陷入越来越深的沼泽，曾经小棠拼了命地伸出双手想要把他拉出来，留在身边，他却一次次地拒绝。

小棠救过他两次，第一次，他忘了他，第二次，他杀了他。

亲手。

他在严酷的生存法则中小心翼翼地探索生路，却在不知不觉里，把自己全身都包满了带刺的铠甲，然后方棠来了，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把他刺伤，再把他丢弃。

他喜欢看他笑，更喜欢看他哭，像看院子里茂盛生长的植物，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却忘了他是个人，他也有心。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后悔，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他自私地利用过他，却从未想过要把他从生命中抹去。

也从未想过要对这个人放手。

哪怕死。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白落言动动眼皮，有些疲惫地弯腰去捡。

近日，他的药量太大，人也变得萎靡，头发有些长了，轻轻落在额前。

“什么事？”

那头激动异常：“少爷，方小少爷有消息了！我们查到他曾出现在林家门口！他还活着！”

啪。

手机再次落下。

“少爷？少爷！？”

他还活着。

白落言浑身血液疯狂流淌。

他手抖地点了一根烟，雪色中，火光散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小棠，还活着。

他曾出现在林家门口。

白落言颤声喊来了老张，他要马上去林家，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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