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阴影

余锐到家后给祁途发了消息，没回。

估计祁途真的早睡了，便也没有打扰，第二天早上发了早安，还是没回，他有些担心，好在他事先留了一份祁途专业课的时间表，特地借着送资料去隔壁外语系办公室的理由从他们教室路过，看到里头的人低头埋在书间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校队的人准时出现在篮球场，其中也包括祁途。

白天的时候只是从教室外的窗边匆匆路过，余锐没看清对方的脸。

而现在…包括余锐所有人在内的人都对祁途的脸色表示担心：“经理他，没事吧？”

他的脸色，白的骇人。

室温暖烘，而他却看上去置身于冰窖。

“列队，场周四圈。”余锐收回怜惜的目光，拍手叫队员们动起来，而自己却随手抄起教练刚才留下的对战分析图走到祁途的身边。

“生病了？”

“没。”

“那怎么这个脸色。”余锐翻着纸页，看似和祁途交流战术，实则关心为主。

“没事。不用在意。”祁途的声音很冷，听起来不光是冷，更像是没有生机，有气无力。

“我一会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余锐放下分析图，弯腰时握住祁途的手腕。

祁途却不领情地甩开：“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完便压着脸离开，走到远处的墙体处看着队员们跑步。

这分外生疏的距离让余锐再次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之间有无数道高墙，而祁途却是关键，他想靠近就能拿着钥匙穿过这些高墙那扇单向的门，他要想走，那这些墙就会把余锐的好意阻挡在外。

他不明白，祁途的心情起伏是因为什么。

但脾气再好的人都无法接受时好时坏的冷热暴力，这种情绪转化在了训练上，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这头正在发怒的野兽。

训练完毕，余锐刚从浴室出来，而本应最后一个走的祁途却早就没了人影，余锐拿起手机打出了电话，等待他的是冷漠的系统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祁途的态度明显，谁也别来烦我。

他回了自己家，没有回宿舍，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断电断水的屋子里，除了尘埃堆积的陈旧味道，再也什么能让他觉得熟悉的气味了。

他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就算推开也只是一团黑暗。

凌乱倒地的物件，桌上的狼藉，被褥揉成了一团，墙上满山刀痕的刻印，一切的支离破碎都藏在黑暗里，直到祁途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一切定格的回忆汹涌地塞进了他的脑袋。

这就是他的过去，狂暴到近乎癫狂的发作，原因则是父亲最后的艺术创作。

父亲到受达芬奇《生命之花》的影响，对生命有了新的解读，认为生命对于艺术的献身才是永恒的。

为此，他在画室残忍杀害了祁途的爱犬大白并肢解，血流了一地，而已经疯魔的父亲竟然用大白的血肉在地面上画出了一朵盛开的蔷薇，花蕊部分竟然是被剜去皮肉的大白头骨。

生生目睹这一幕的祁途，强撑的生念被抽离，他嚎叫着报警，亲手将父亲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想为大白举办葬礼，想掩埋他的尸骨，可是他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终于在父亲杀害大白的同时崩成了碎片，那天之后，祁途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整两天两夜，而大白白色头骨的画面却定格在了他的世界中，再也挥之不去。

八年。

整整八年。

陪伴了自己半年的爱犬，以这种方式死去，祁途谴责着自己，怨恨着自己，彻底放弃与现实挣扎的勇气。

身边的一切，注定都会以残忍的别离作为终点。

父亲疯了。

母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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