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是个奇怪的好人

白天的恩斯镇也没有多热闹，大多数的镇民聚集在教堂门口，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崭新的羊皮纸：

【从今日起，恩斯实行宵禁令，居民在六点后不准出门，以免遭受不可知的危险。】

克里曼斯安静地站在人群中，背着灰色行囊包，帽檐压得很低，像是一个刚刚抵达的旅客，周围的居民低声交谈道：

“昨晚又出事了？”

“别提了！老戈登的那个小孙女被淹死在井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

“老戈登家不是就剩这么一个孙女了么？嘶——他现在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镇长去通知他了，昏过去一直没能醒过来，愿神保佑他。”

克里曼斯听了会，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不远处的街角站着一个被笼罩在黑斗篷中的人影，听见脚步声时侧过头，露出苍白尖细的下巴，正是希维安。

“我们现在就离开。”克里曼斯没有停下脚步，希维安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那这里怎么办？”他不太赞同克里曼斯的决定，“放任下去的话会死更多的人。”

克里曼斯目不斜视地回道：“这里不止有我们两个暗影里的人，代行者即将抵达，欲望魔女的信徒一向在他们的猎杀榜单上。”

“我也算是代行者。”

希维安下意识地抓住克里曼斯的手臂，在对方停下脚步瞥过来时飞快地放开，有点心虚地试图商议：“起码待到代行者们来了之后吧。”

“你的智商随着能力的透支恢复了原本的水平。”克里曼斯挑了挑眉，“欲望魔女的信徒们只会在夜晚行动，这是常识。”

他说完，不容抗拒地扯着希维安的手腕念了句“月亮”，希维安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荒芜的山间道路上，他痛苦地干呕一声，瞪向克里曼斯：“你这是在浪费我的劳动成果。”

克里曼斯从口袋里抽出手，对着掌心呼了口气，黑色的粉末和碎片对着希维安飞过去。

“我支付了报酬，你的劳动成果是那两镑。”

希维安皱着脸躲开，嫌弃地跺了跺脚底潮湿松软的泥土：“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到格鲁尔亚？”

“符咒不是万能的，它有距离限制。”

克里曼斯按着帽顶，辨认了一下方向，脚步飞快，希维安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他身后，内心闪过无数的恶毒咒骂，不依不饶地念叨：“即使欲望魔女不会在白天出现，我们也可以在恩斯稍作休息，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

“收起你懒惰的想法，”克里曼斯微微眯着眼，灰色瞳孔里满是冷漠，“冒险家只在脑袋和身体分家的时候才能休息。”

希维安沉默了一会，道：“你不累吗？”

前方的人讶异地回头看了眼：“什么？”

“我说，你不累么。”希维安缓慢地复述了一遍，“每天都在杀机和鲜血里生活，奔波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变成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你不累么？”

那双湛蓝的瞳孔里全然是疑惑不解，还有些微的怜悯，克里曼斯一时哑然，嘴角微动，像是在嘲笑：“只是对你来说很危险，三百镑先生，你不适合当冒险家。”

他顿了顿，早晨的风吹起衣摆，左轮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凝的质感：“与其怜悯别人，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希维安眼睛一眯，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无害的气息，趁势温缓地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毕竟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

克里曼斯对此表示了默认，希维安三两步跑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抓着斗篷的下摆，好奇地问道：“但人总会觉得疲惫，冒险家们也有自己的放松方式，你不可能如此无趣。”

“我就是如此的无趣，”克里曼斯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并且冷漠，自私，毫无同情心，不关心平民的生死。”

希维安嘟哝了句听不清的话，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碎影，山间再无其他的行人，微凉的风轻柔地抚过脸庞，短暂的无言后，克里曼斯说道：“现在就算是放松。”

“走路也能被你称作放松。”希维安掀开兜帽，精致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不被死亡追赶的时候都能算是。”

希维安这才发现克里曼斯一贯冷峻的气势在传送结束后就消散了许多，他此时更像是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一位绅士，衣衫干净朴素，短靴上沾着潮湿的泥土，跟每个普通人一样。

一个古怪的冒险家，希维安更新了自己对克里曼斯的印象，他看起来冷漠，重视金镑，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但其实救了我好几次。

虽然肯定是有代价的。

希维安若有所思，口袋里的徽章隐隐发烫，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去，露出适当的疑惑：“我不明白，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每天面对的都是邪神、异教徒、想杀自己的人，那他一定会疯掉。”

克里曼斯望向前方盛大光亮的白昼天穹，淡声道：“只需要有个非完成不可的目标。”

“代行者的徽章其实能够传递消息，”希维安突然换了个话题，克里曼斯侧过头，“艾琳娜首席刚刚发布了消息，疯狂冒险家克里曼斯将欲望魔女的行踪告知了教堂，资深代行者需要立刻赶往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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