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决定和代价
有人动作轻柔地打开了门，幽暗的房间里只有半截快燃尽的蜡烛在发出微弱的火光，桌上摆了两支空掉的药剂试管，半截被子滑落到地板上，希维安皱着眉，连梦里都是不太安稳的模样。
哒，哒，哒。
女人的细高跟踩出清脆的声响，但床上的人毫无察觉，狰狞恐怖的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血肉蠕动着生长，她的手里捧着一盒散发着古怪香气的药膏，动作轻柔地在床沿坐下。
希维安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低哼。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控制着药膏涂抹在他的后背上，希维安的睫毛颤了颤，清凉的感觉令他舒展了眉眼，女人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离开时让地上的被子自动飞回床上，搭在了希维安的腰间。
她合上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阴影处，一道人影沉默地抱着手臂靠在那里，女人挑了挑眉，笑道：“你对他的态度和我想的不一样。”
克里曼斯像是在克制什么，金币不断地被抛向空中，他哑声道：“他是我的合作伙伴。”
“这么算的话，我也是你的长期合作伙伴。”
女人正是海间旅馆的所有者，她对着克里曼斯扬了扬手中的盒子，笑声轻柔：“剩下的就归我了。”
克里曼斯只是望向窗外的红月，半晌才道：“诅咒加重了。”
女人也跟着望向夜幕，神色认真了点：“我和教会的建议是一样的，不要一直压抑自己，你该多在阳光下走走。”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柔声道：“来自血族的诅咒会放大你的欲望，再加上它本来的效果——”
“克里曼斯，最近是什么影响了你？”
女人意有所指地偏头看了眼紧闭的门，克里曼斯的眼珠染上一丝赤红，语气躁动又克制：“我发现了，应该和他的血脉有关。”
“或许吧，”女人耸耸肩，“也只有你找到赫尔曼家族的宝藏后才知道是不是了。”
“不会有别的原因。”
女人不置可否地摊手：“我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时候就说过了，虽然你看起来是个满心只有自己的目标的冷血疯子，但其实在你没注意到的心灵角落，那个过去的自己依然在发出微弱的呐喊。”
克里曼斯没有接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女人抚了抚自己散乱的鬓发，饶有意味地笑了声。
......
教堂敲响了五声晚钟，昏黄的夕阳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上，希维安不安地颤了颤睫毛，睁开了迷蒙的眼。
背上的伤口在一天的沉睡中已经快要愈合了，只剩下暗色恐怖的痂证明昨天的事不是一场噩梦，希维安在床上滚了一圈，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这还是我自血脉觉醒后第一次睡觉。”他的声音有点哑，“不得不说，睡觉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过往几天持续躁动的血脉此刻安静得像是不存在般，希维安伸了个懒腰，四肢酸软到根本没法用力，黏腻的血污凝固在背上，他皱了皱眉，走进了盥洗室。
“伤口的愈合速度出乎了我的预料，这也太快了点。”
希维安若有所思，黄铜水管里流出干净的热水，洁白的雾气总是能令人快速放松下来。
“再一次感激炼金术的出现，即使炼金术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他站在雾气中，大脑放空，无意识地对着镜子呵了口气，又抬手擦干净，反复了好几次才停下来。
“血脉的躁动虽然平复了，但细微的本能影响依然存在，嗯，比如说旺盛的好奇心。”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镜子上的那对灰蓝眼睛，“或许是因为不管怎么屏蔽，魔法血脉和人类血脉总是无法分离的。”
他想到这，轻轻嘶了声：“昨晚的那个家伙说，有些家族一直在尝试获得魔法血脉，这里面大概率包括了塞西尔家。”
希维安抬手关掉水流，喃喃自语：“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获得能力的代价往往是大多数人无法负担的。”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早早疯掉去世的母亲，心头有点发冷。
希维安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他拉开窗帘，血月和落日遥遥相对，街上行人比平常都少了许多，对面的教堂却灯火通明，时不时有打扮古怪的人狼狈地主动走入教堂，或者是被代行者们押着进去。
——满月到了。
在看到血月的一瞬间，平静的血脉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湖，不安地颤抖躁动着，大有不受冷静药剂影响的趋势，希维安迅速地拿起最后一支药剂灌入了口中，灰蓝色的瞳孔竖起又扩散，循环往复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海曼和艾琳娜说得没错，通用的冷静药剂会使我的血脉完全无法使用，嗯，不仅如此，我的力气也跟随着药效的发挥开始流逝了，别说是魔法种，随便来一个赏金猎人都能杀了我。”
失去力量的虚弱感令他只能难受地瘫软在椅子里，血月比任何一刻都吸引人，就像是有无形的呼唤自月亮上传来，引诱着魔法种们疯狂失控，希维安近乎是艰难地将视线从天穹上收回来，喉咙用力地蠕动了几下。
“这也太难捱了点。”他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血管一突一突地疼，“换成特制的冷静药剂或许能轻松点？”
希维安站起身拉上窗帘，重新将自己摔回床上，在黑暗中大睁着眼发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自身体深处逐渐涌出来，就像是有只手缓缓地将他的身体一点点撕碎分类，一边是纯粹的人类部分，而另一边是蠢蠢欲动的魔法血脉。
“呼，如果每个月都是这样，也难怪会有人说踏入这条路就是在往死亡和疯狂走去。”
希维安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无意识地抬手撑在墙上，黄铜的管道里奔跑着不停歇的热水，而在这声音之下，似乎还隐藏了什么。
咚，咚，咚。
是隔壁传来的撞击声，唔，像是有个人在很痛苦地锤着桌子，还有一点痛苦的嘶吼，海间旅馆的隔音有待加强啊。
希维安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依靠着这种方式来缓解身体上的不适，他的脑中闪过纸醉金迷的宴会，热闹的冒险家酒馆，破败的精灵王庭，还有克里曼斯。
对了，克里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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