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旧日之影

安杰拉的吟唱在某一刻转换了调子，阻隔住部分呓语声的屏障陡然破碎，希维安闷哼一声，眼眶通红地捂住耳朵，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木之灵，生命之母，美丽智慧的森林女神……我在此祈求您的庇护……黄昏永垂不朽……”

他的瞳孔紧紧缩成一条细线，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喘息，安杰拉的吟唱里带着浓厚的兴奋，这似乎助长了那些呓语的强度，希维安的视线一片模糊，撑在地板上的手掌上血管凸起，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安杰拉早就松开了自己的七弦琴，琴弦兀自自空气中震颤着，他在努力无果后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这才使自己的吟唱变得断断续续，大大降低了效果。

克里曼斯在第一时间将希维安抱了起来，对安杰拉短促地命令道：“去神殿。”

怀里的躯体在不断挣动，希维安大睁着眼，灰蓝瞳孔里只剩下暴躁的情绪，他不断挣扎着，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偶尔泄露出点破碎的喘息。

克里曼斯像是犹豫了一瞬，又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帮助希维安，他顺着连绵不断直通神殿的台阶奔跑，又空出一只手将希维安不断摇晃的脑袋按进了怀里，沉声道：“不要听它的话，想想格鲁尔亚的松木烤鸡。”

“烤鸡”这个单词隐约地钻进了希维安耳里，安杰拉的吟唱已经快听不见了，只剩下开始变弱的呓语声尖细地往脑袋里钻，他痛苦地牵了牵嘴角，喘了口气。

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想象得出烤鸡是什么样子！

希维安能感觉到脑后的那只手掌牢牢地将他禁锢在怀里，沉稳的心跳一声声透过坚实的胸膛传进混乱的大脑，这让他终于能抓住一点即将溃散的理智，发出短促的挣扎喘息。

耳边的气流涌动声稍微变快了点，克里曼斯似乎是在阶梯上奔跑，按着希维安的手掌似乎微弱地摩挲了一下，胸膛里传来低沉的语句：“烤鸡不行的话，想想金镑。”

克里曼斯的话变多了，希维安努力地发散着思维，他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只要有可能，克里曼斯绝对不会多说哪怕一个字。

现在居然会主动解释寂静荒原的危险，简直难以置信，这可是我去冒险家酒馆里大声宣扬都不会有人信的事情。

心跳声在逐渐平息的痛苦中逐渐占据了大部分的清醒思维，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希维安睁着眼，不由自主地发散着思维，嘴唇无声翕动着：“……十一，十二，十三……”

他在数克里曼斯的心跳。

呓语声在这样的举动中渐渐从耳边消退，他们似乎已经远离了那尊雕像，希维安尴尬地推了下克里曼斯：“可以了，我没事。”

按在他脑后的手掌这才松开，希维安站在地上，难受地晃了晃脑袋。

“神殿里或许存在同样的呓语，”克里曼斯示意他往前看，“你留在这里。”

希维安却拒绝了：“一座遗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神殿，而且我有预感，呓语声跟神殿的关系并没有太大关系。”

“一座神国不可能存在两位神的雕像，”克里曼斯不容拒绝地收回视线，“你可以在我没出来的时候探索神殿外的区域。”

“这可是一整座神国！”希维安一言难尽地盯着他，“无论怎样，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法探索完全部的地方。”

即使要找个借口让我留在外面，也不该这么敷衍吧！

克里曼斯只是淡声道：“现在没有了可以削弱呓语的办法，你进去的话很有可能失控。”

希维安却飞快地应道：“还有办法，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带了普通的冷静药剂，只要暂时失去血脉能力，呓语就不会造成失控。”

克里曼斯短暂地沉默了会。

“这的确可行，”他微微颔首，仍然望着远方，“但不是一个好办法。”

他依然决意自己探索神殿。

希维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咬咬牙，突然间念头一转，毫无征兆地对着克里曼斯冲了过去，手中银白的刀刃反射出一道极亮的锋芒！

砰！

黄铜子弹擦着颈侧射入身后的石柱，希维安的身体轻巧地扭了下，雪亮的刀尖已经抵在了克里曼斯的脖子上。

“你以为我是怎么从王城逃出来的？”他死死盯着克里曼斯有些讶然的目光，笑容肆意，“冒险家先生，虽然我们曾经发生过一点意外，但我可不是需要被保护的柔弱女人！”

希维安说着，另一只手已经从克里曼斯身后收了回来，无色透明的药剂装在试管里，他对着克里曼斯晃了晃试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对方笑了声。

“做得不错，”冒险家手腕一转，收起了左轮，“眼神可以再凶一点。”

他握着枪管，用冰凉的金属轻轻拍了下希维安的脸，呵笑道：“下次记得。”

希维安久违地对他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下次我会直接用爪子撕开你的喉咙。”

克里曼斯笑了声:“你可以随时尝试。”

他重新将左轮别回腰间，他注视着希维安喝下冷静药剂，才接着道：“走吧，去神殿找失控的好运先生。”

“准确来说，他并不算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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