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陷阱

克里曼斯只是拉着他站了起来。

“我宁愿相信明天是世界末日。”

他们心照不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克里曼斯平静地松开手往旁边退了点，而希维安抚平衣摆上的褶皱，打了个响指，火焰便熄灭了。

“洛缪应该还没有蠢到把我们放跑好几次，”他说完，低头看向安杰拉，“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依然坐在地上的吟游诗人撇撇嘴，不假思索地回道：“用他以前的话来说，这叫做会挣扎的猎物才最有趣。”

“听起来就很恶趣味的认知。”

希维安这么评价道，他转过头，四周光线黯淡，灰白雾气后隐约显现出一点破败轮廓，再往后面一点则出现了稀疏的低矮树木。

他们已经抵达冒险地带和原始森林的交界点，而洛缪一定在往这边赶来，毕竟五百米对幽灵来说并不算太远。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克里曼斯率先朝那边走去，“比我想的要再快一点。”

确实，这么比较一下，进入时间漏洞完全是场非常划算的冒险。

希维安将安杰拉从地上扯了起来，吟游诗人提着衣摆仔细擦去七弦琴上沾的泥土，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我比较穷，买不起第二把琴了。”

希维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许久没使用过的匕首，脑海中浮现出了洛缪的那柄巨镰。

“其实我应该换一种魔法道具了，嗯，总不可能总是靠爪子上去抓人吧。”

他这么打算着，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被巨镰干脆利落地斩断成两段的场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带着安杰拉追上了克里曼斯的身影。

灰白的雾气中，半尊类似人形轮廓的石块若隐若现。

……

艾琳娜裹着满身尘土跨进圣塞因大教堂，庞大的神像前，海曼神色虔诚地低着头，双手合十祈祷着，女首席在他身边坐下，苍白的脸庞上爬着一点墨绿的鳞片。

“他还在这里。”海曼低声道。

艾琳娜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同样闭上了眼，交叠握紧的手掌抵在唇边，微不可闻的语句飘向身旁：“克里曼斯失联了，我找不到他。”

海曼面容严肃地抬起头，在胸前点出圣徽的形状：“他们在南方。”

“我知道，”艾琳娜轻轻叹息，“他们在冒险地带，但奥利伯德的目的尚且不明。”

神像后转出一道身影，奥利伯德拄着手杖站在大主教身边，似乎往这边瞥了一眼。

这是他停留在格鲁尔亚的第五天。

“感谢您的慷慨资助，”大主教谦和地低头致谢，“我会向主转达您的善举和好心。”

奥利伯德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假惺惺地摇头：“愿主保佑我的未婚妻能平安归来，只要一想到他被克里曼斯那个疯子劫持，我就感到无比的焦急。”

艾琳娜缓缓睁开眼，冰凉的语调传进海曼耳里：“你觉得他故意出现在格鲁尔亚是为什么？”

海曼神色肃然地站起身，朝着大主教走去：“他曾经提起过凯瑟琳，希维安拥有魔法血脉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耳里。”

墨绿鳞片缓缓浮出肌肤，又飞快地隐没，女首席的眼神很冷，她跟着站起身，奥利伯德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脸上浮出恰当的疑惑和生疏。

艾琳娜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教堂里突然光线大亮，难以言喻的神圣感顷刻间蔓延上心头。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明显的惊愕，同时朝着教堂正中望去——

神像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嗡鸣。

……

铅灰的云层沉沉压在头顶，断裂的石块上长满了驳杂的暗绿苔藓，湿润泥土的腥臭气息在此地回荡，希维安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落脚点，感知悄然蔓延，空气寂静，无形的力量吞噬着他的感知，压抑沉闷的感觉始终坠在心头。

前方传来克里曼斯平淡的语调：“不要到处乱打量。”

希维安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过于嚣张的感知，他有点好奇地打量着这片过渡地带，不知名的藤蔓在遗迹上攀爬，地上的草叶依旧枯黄，可那些攀爬蔓延的枝叶确实葱郁蓬勃的浓绿色彩。

看起来像是寄生在整片荒原上一样，希维安忍不住这么猜测。

安杰拉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们觉不觉得，前面的那个东西有点眼熟？”

希维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尊只剩下半截的雕像，藤蔓和青苔恣意在上面生长，遮挡住了半张柔美的脸庞，裸露在外的眼珠同样爬着青苔，透出森然空洞的意味，直直跟他对视着。

他莫名地打了个冷战，记忆悄然掀开了厚重的雾气，那颗在血红夕阳中转了个方向的头颅轮廓跟眼前的遗迹完美重合。

“是残影里的那尊雕像，”希维安凝重地停下了脚步，“门口的那位。”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克里曼斯停下了脚步，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简略地命令道：“往后退。”

甚至不需要思考，希维安将手搭在了安杰拉肩上，幽蓝火焰悄然蔓延，带着吟游诗人往后跨了一步。

灰白的雾气后隐隐传来了阵阵哭嚎，细弱尖利的，像是无数亡魂同时开口讲述自己的死亡，克里曼斯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了许多，准确地看向了重叠混乱的遗迹深处，下一秒，巨大的嗡鸣声伴随着法阵的光芒冲天而起！

安杰拉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们好像被洛缪那个混蛋摆了一道。”

现在才说似乎晚了点，希维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

他盯着地面上熟悉的法阵，又抬头看了眼，原本还若隐若现的光柱和太阳此刻已然消失不见，跟月亮和星空的联系也被悍然斩断，这种熟悉的感觉倒是令他想起了在格鲁尔亚的经历。

假装失手任由我们跑掉，然后从另一边过来看着我们踩进陷阱，这的确很符合安杰拉说的关于狩猎游戏的恶趣味，希维安不合时宜地在心底赞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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