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错误

其实阿尔伯特很少看见希维安哭，从小到大，除了凯瑟琳夫人的葬礼，希维安或许只有在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因为难过而掉眼泪。

他沉默着，眼底是很明显的挣扎，希维安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平静，微微翘着嘴角，哑声道：“我想应该是的，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阿尔伯特竟然觉得希维安什么都清楚，他很轻地握了握希维安冰凉的指尖，终于涩声道：“我不知道，希维安，他受了伤，现在的确回去了，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

“这样啊，”希维安含糊地应了声，闭上了眼，“那如果他等下过来了的话……我是说如果，就让他养好伤再来找我吧。”

尾音渐渐隐没于唇齿间，阿尔伯特安静地在旁边站了会，最后只是摸了摸希维安乱糟糟的头发。

“你长大了，希维安，”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不会替你做出选择，一切都交给你来决定。”

而希维安只是闭着眼，似乎是再次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阿尔伯特安静地转身，微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再然后就是很轻的一声关门的动静。

希维安睁开眼，怔愣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思绪四散着飞远，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不会蠢到全然听信格雷戈里的鬼话，但不可否认的，这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倒不是因为什么婚礼……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也是克里曼斯的那些计划中的一环，希维安想，其实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但——

眼眶一阵酸涩，他努力睁大了眼，视线却不可避免地变得模糊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死去？”

沙哑的嗓音很轻地响起，希维安缓慢地转过头，视线投射在空无一人的凸肚窗上，紧接着，一道身影便缓慢地在那里显现出来，克里曼斯的脸色同样很苍白，半张脸上攀爬着黑色的鳞片和蠕动的血肉，眼中翻涌着许多隐晦不明的情绪。

可始终沉默着。

沉默在很多时候就已经能说明答案，希维安忍不住苦笑，该说什么好？克里曼斯的信任没什么错，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你应该听阿尔伯特的，回去休息，”他最终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轻轻，“你的状态也不太好，赶过来的时候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

“没有，”克里曼斯打断了他，脚步不稳却依然坚定地朝床边走来，“只是一些小事。”

希维安轻轻地应了声，感觉到克里曼斯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跟艾琳娜商量好的办法，”克里曼斯突兀地说道，“并不是真的要结婚。”

“我知道，”希维安低低地应了声，屈指回握住他，“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一个微烫的吻落在他的眼角，希维安能看见对方赤红的双眼，依然敏锐的感官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克里曼斯身上的恐慌感。

他轻轻地笑了声，说：“最后是你接住了我吗？”

回应他的是短暂的沉默，克里曼斯克制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嗓音干哑：“我不能被他发现。”

言下之意便是那不是他。

希维安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唔，没关系，都快到最后一步了，现在放弃也太亏了。”

握着他的手的力道变大了些许，克里曼斯沉沉地呼吸着，像是在忍耐，又像是在思考，最后只能低下头，低声道：“是我的错，希维安，你不要这样。”

不要平静得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就像是一团轻飘飘的云，没人知道该怎么留住一朵云，它们总是自由地路过每一个人的世界。

什么都不会留下。

“你没有错，”希维安闭着眼，声音低到听不清，“我们都没有错。”

但克里曼斯宁愿他在醒来后生气，不管怎么样都好，生气总归代表着事情还有解决的余地，可希维安总是太聪明，他把一切都剖析得清楚明白，甚至不需要他解释什么，自己就能弄清楚来龙去脉。

可理解不代表原谅，克里曼斯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找不出好的办法让希维安释怀，归根到底，还是他将希维安放在了第二位。

“这很正常，”希维安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爱情从来都不是全部，总是有很多东西排在它前面，不光是你，我也是这么想的，克里曼斯，我只是有点不开心。”

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滚烫怀抱中，克里曼斯垂着眼，手掌克制到不停发抖，他的吻落在希维安嘴角，语气透着压抑的痛苦：“你永远是第一位。”

希维安同样在发抖，他咬着牙，指甲深深陷入克里曼斯的手背，最后只是涩然地笑了笑，轻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了。”

他说完就重新闭上眼，一副拒绝交流的表情，但周围的温度并没有远离，克里曼斯依然抱着他，执着的，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明明自己也伤得很重，这个想法在希维安脑中飞快划过，鼻尖的血腥气就再也无法忽视，他颤了颤眼睫，还是忍不住说：“你走吧。”

克里曼斯却只是放开他，单膝跪在了低声，嗓音沉沉：“想睡觉的话，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不需要，”希维安还是拒绝道，“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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