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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山一手遮住赵客松的眼,嗓音带着难得的柔意。
“好孩子,莫看。”
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少年颤抖着,掰着谢忱山遮在他眼前的手,声音沙哑地说道:“大师,求您了,我要看……”
他的声音虽轻,却刻着满满的仇恨。
谢忱山沉默了片刻,移开了手。
赵客松的眼前传来亮光,逼得他微微眯眼,然后细看去。
那地上瘫软着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谢忱山下手之狠戾,有些时候全不像是个该以慈悲为怀的佛修。
尸体仿佛是浑身的骨头都被一寸、一寸捏碎了般,软得像是堆积的棉花,合在一处,仿佛是肉泥。
扭曲诡异的模样,让赵客松反胃。
可他忍住了那种抽搐的恶感,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那烂泥的样子。
像是要一点、一点地刻画进眼中。
好半晌,赵客松才泄劲了一身力气,摇摇欲坠。
谢忱山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少年感受到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气息,整一月的恐惧、绝望、痛苦才猛地爆发出来。
赵客松抱着谢忱山的袖子嚎啕大哭。
只是许是悲痛过度,哭了几声后,赵客松一口血喷了出来,一下子晕倒在谢忱山的怀里。
悲痛……
谢忱山伸手探了探他体内的禁制与脉络各处。
赵客松体内的禁制完好无损,只是各处略有损伤,怕是莫柳川动的手脚。
他给小孩喂了丹药,扶着他在床榻躺下。
又在他身边低低颂念几遍佛经,直到赵客松紧皱的眉心散去随手布下几个法阵,起身出去。
谢忱山望着这在一年前温馨、此刻稍显残破的宅院,在这其中嗅闻到了些许不祥的味道。
这里,是赵家。
魔尊不声不响幻化出了一面黑漆漆的镜子。
那镜子看起来无甚紧要,就好似是多长了一只眼睛刻画在顶部。
在他举着缓缓移动的时候,那镜面上如云雾袅袅变幻,不多时便有生动的画面浮现出来。
谢忱山看着那一幕幕妖魔相残,以及一闪而过的莫柳川携赵客松偷入赵家的画面,面沉如水。
看来……
他与赵客松的经历,倒是如出一辙。
谢忱山漫步在这破落的宅院,一处处扫过去,血迹斑斑,久久不散的腥臭味令人发厌。
莫柳川是在妖魔残杀赵家人的时候出现的……以他的修为,就算不能与之相较,可身后站着丹阳派,只消发出去传信,赵家怎么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为何?”
魔尊突然言简意赅抛出了一句话。
回答魔尊的问题,谢忱山向来谨慎。
他思索了片刻才说道:“虽然那孩子酒后失言,但是他身上有我下的禁制,除非是我解开,又或者是用旁门左道刺激他,才有可能冲破限制……如此想来,莫柳川便是明知赵家出了事,还领着那孩子回来亲眼看着……”
又或者是更为残暴,亲眼迫着那孩子目睹妖魔啃噬着至亲至爱之人!
妄图借此让赵客松冲破体内的禁制。
那确实是一条路,只不过那孩子心性极坚,挺住了。
…
赵家内云雾飘来,散去落花,蓦然有位老者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来得悄然。
只是魔尊和谢忱山早就感知到了。
“刘问天。”
谢忱山很不客气地叫着老者的名字。
刘问天胡子花白,看起来与寻常人间老者并无差别,可他已经有五百九十三岁,乃是大智若愚、后发先至的典范。
“我把人送到你那里,你便是这样护着的?”
老者苦笑连连,他和谢忱山乃是忘年交。
当初谢忱山之所以会把孩子送往丹阳派,也是出于丹阳派有刘问天在,这才如此行事。
“那孩子的身体……”老者面露焦急,问得有些隐晦。
谢忱山敛眉:“我下的禁制,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破得了吗?”
刘问天叹了口气。
那便好,那便好。
“莫柳川……罢了,你把他的尸体交给我便是。”
刘问天显然知道自己小友的脾性。
谢忱山让开路来。
刘问天一眼看见地上那尸体模样,忍不住摇头,长袖一甩,便收了起来。随即大步入了屋内,去探赵客松的情况。
良久,他重出来。
“这个,你待他醒来,再交给他。”
刘问天取了一枚镯子,递给了谢忱山。
谢忱山挑眉看他。
刘问天苦笑道:“他的天资卓越,性情良善,我自是喜欢。往后莫长老想对他动手,可我既知道了,就不可能任他放肆。然……那孩子还愿意回来吗?”
刘问天这般年岁见过诸多世事,对这些事情看得很透彻。就算赵客松醒来之后,对他没有怨怼,可这丹阳派,他却也不一定愿意回来了。
谢忱山接了过来。
见刘问天踏出庭院,他忽而淡淡说道:“什么时候?”
“少说还有百年,小友不必挂心。此事是我有愧于你,丹阳派若有追究,我一并揽下了。”
刘问天摇头离去。
他在丹阳派派也是中流砥柱之人物,若不是因为独子,莫长老也未必敢冒如此大险,同时得罪他和谢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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