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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金阁是汴京有名的首饰店铺, 老板姓梅。
藏金阁的饰品贵精不贵多,千金难求。就说虾须镯,虽然用料不多, 但对工艺要求极高,费时费力,因此价格不菲。
任敏玲的案子,大佛寺和藏金阁是突破口。
藏金阁这样的店铺, 明面上的老板姓梅, 背后的老板可说不准。
能在汴京享有盛名, 又无人找茬, 达官贵人竞相帮衬, 不用想都知道朝中有人。
要去这些地方查探事情, 开封府的那群熊汉子去容易不得门路, 于是公孙先生将这个重任委于三公子。
三公子穿着一身霜色锦袍, 陪她一同去的人是少年寿风。
藏金阁的卢掌柜正在店铺里看匠人送来的样品, 见到了三公子,忙不迭地迎上来。
“今日大早便听到外头喜鹊叫得欢快,下边人都说喜事将至, 我还纳闷着呢,原来是三公子要来。”
卢掌柜年过三十,身穿暗黑色长袍, 十分精明的模样。
他一边将杜筱宁迎进店铺,一边吩咐下人:“快把茶具摆上。”
转而笑着跟杜筱宁说:“日前得了来自云南的上等好茶, 难得三公子来了,赏脸为卢某品鉴品鉴?”
杜筱宁平日在开封府里温和随性,看着很容易亲近。
如今到了藏金阁,看着虽然还是与在开封府时无异, 可周身气度却变得不一样。
怎么说呢?
就一副生在锦绣丛中的清贵公子模样,感觉像个散财童子。
少年寿风默默地跟在杜筱宁身后,心想难怪卢掌柜见到三公子就像见了银子似的。
藏金阁在寸土寸金的汴京面积挺大,店铺后面有院子。
杜筱宁跟着卢掌柜进了院子大门,院里种着一棵大海棠,海棠下摆着桌椅。
春日可以赏花,夏日可以乘凉。
院子里的花草都悉心栽培,放眼看去,不乏奇花异草。
前方屋檐的雕花都镶了金粉。
有钱啊。
杜筱宁感叹着下了台阶,跟卢掌柜走到海棠树下。
卢掌柜请杜筱宁入座,亲自煮茶倒茶,给足了排面。
“三公子来的正好,今日匠人送来一批新首饰,我还拿不定主意呢,不如三公子为我掌一下眼,如何?”
“我是门外汉,哪能与卢掌柜相比?”杜筱宁撩起衣袍坐下,“我今日来,是有事请教卢掌柜。”
卢掌柜:???
杜筱宁拿出虾须镯。
卢掌柜一眼就看出自家的东西:“这是藏金阁的饰品。”
“对,我就是想来问卢掌柜,可记得这款虾须镯统共有几个,都卖给了哪些人。”
卢掌柜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三公子开玩笑呢,藏金阁开了这些年,来此买过东西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虾须镯都是好几年前卖出去的了,我哪会记得?”
杜筱宁笑睨了卢掌柜一眼,“骗人,你肯定记得。”
卢掌柜强笑,“真不记得了。”
杜筱宁靠在椅背上,白皙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卢掌柜,两年前你不小心磕坏了一个女式金环,差点就要倾家荡产当裤衩去向梅老板请罪了,是我给你出主意解决的,这份恩情,你还记得吧?”
卢掌柜:“”
杜筱宁弯着双眸,笑盈盈地说:“卢掌柜你是知道的,从前我义父总说我只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如今我好不容易在开封府领了份差事,得好好干。也不瞒你说,这个虾须镯到底卖给谁。对我来说很重要。”
卢掌柜对三公子说的每个字都充满了怀疑,“有多重要?”
“事关我这个月能不能出来跟崔少师府上的二公子吃酒,你说重不重要?”
崔少师是太子少师,他的女儿嫁给了极受皇上宠信的端王,那位崔二公子,是端王的小舅子。
皇亲国戚,得罪不起。
而三公子很不凑巧,跟崔二公子关系还不错,就算酒肉朋友,也是有些情分的。
卢掌柜哭笑不得地看了杜筱宁一眼,“没想到三公子这会儿也要仗势欺人了。”
“没办法呀。”杜筱宁一只莹白的手指摩挲着茶盅盖,笑着说道:“我到开封府当差这样久,还是一事无成,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辜负义父的一番苦心。我成不成器倒没什么要紧的,就怕我义父看我不成器,就要气得打断我的腿。”
旁边的寿风:“”
他见过杜尚书跟杜筱宁在一起的模样,杜尚书看着对三公子是有求必应的,搞不懂三公子做什么要把杜尚书说得那么吓人。
杜筱宁招了招手,让寿风上前,将他捧在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卢掌柜。
卢掌柜一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他最喜欢的话本。
他抬眼看向杜筱宁,青年公子冲他勾出一抹笑。
卢掌柜:“”
三公子这种打一巴掌再赏一枣子的手段可真是尽得杜尚书的真传啊。
三公子靠着椅背,十分怡然自得的模样。
青年公子笑得好看,语气似春风化雨般温柔,“卢掌柜,礼尚往来这样的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卢掌柜:“”
这疯狂的暗示他想装糊涂都不行。
三公子怎么能拿他的心头好来拿捏他呢?
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卢掌柜陷入了天人交战,在是否违背职业道德的雷池边缘来回蹦跶。
半晌,卢掌柜的天人交战还没结束。
三公子耐心告罄,“寿风,把盒子收好,我们——”
话还没说完,卢掌柜就像是抱什么宝贝似的,把盒子紧紧地护在怀里。
千金难买心头好,更何况是他梦寐以求的书稿孤本。
卢掌柜决定放弃抵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杜筱宁和寿风离开藏金阁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
寿风跟在杜筱宁身后,神情有些茫然。
“三公子?”
“说。”
杜筱宁手里捏着装点门面用的扇子,扇子看似普通,可扇面是端王亲自画的。
端王所出的书画,光有银子可没用,还得是他看得上眼的人才有。
杜筱宁平日出去混的时候,经常带着端王送的扇子,除了装逼,一概没有旁的用意。
少年挠了挠头,不解问道:“卢掌柜说虾须镯当初是卖给了杨四郎,杨四郎是前兵部侍郎之子,他买的虾须镯,怎么会在任敏玲那里呢?”
杜筱宁:“你觉得呢?”
寿风:“我也不知道,或许杨四郎真的认识任敏玲也说不定。”
汴京这些世家公子们的做派,少年从来看不懂。
杜筱宁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少年。
少年神情一脸迷茫,像是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似的。
她也不想多说,更不想无凭无据妄自揣测。
杜筱宁:“关于这事,我们可以去问问杨四郎。”
寿风:“三公子认得杨四郎?”
杜筱宁将打开的扇子收拢,扇子轻击掌心,嘴角噙着笑意,“嗯,有点交情。”
寿风嘴巴张开,十分惊讶状。
汴京似乎遍地都是三公子认识的人呢。
佩服。
杜筱宁和寿风没找到杨四郎,却在通往城门的大道上遇见了端王的轿子。
端王刚才从汴京郊外的别院回城,不经意撩起帘子,便看到了芝兰玉树的青年。
他让近卫将轿子在旁停着,叫了杜筱宁过去。
端王赵祺将近不惑之年,却保养得极好。
黑而深邃的眼眸映着日光,像是里面住了星星似的,眉目俊朗,如墨的黑发束起,戴了玉冠,一身清贵。
赵祺:“听若渝说你在开封府领了差事,是在管书楼和整理卷宗罢?不好好在开封府里当差,却跑出来晃荡了?”
三公子站在端王的轿子旁,腰背笔直,风吹过,束发的霜色发带扬起又落下。
“我分明是出来办事,却被王爷说是出来晃荡。”
杜筱宁皱着鼻子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冤哪。”
端王轻声笑了起来,他似乎身体不太好,笑的时候闷声咳了几下。
他的目光落在杜筱宁的右手,日光下,那好看的手白皙得过分,仿若温润的白玉似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
那把扇子,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端王的声音含笑,问道:“你出来办什么大事,须得拿着本王给你的扇子招摇过市。”
杜筱宁将手中的扇子拿起,打开,遮住了半边脸,露出那双弯弯的凤眸,语气也有些俏皮。
“没办什么大事,就去了一趟藏金阁。梅老板和卢掌柜眼高于顶,我不拿着王爷给我的扇子,心里底气不足呀。”
胡扯。
他什么时候心里底气不足过了。
端王的一双黑眸落在三公子身上,挑了挑眉,“遇到难事了吧?”
杜筱宁:“”
杜筱宁:“不算难事,总是能解决的。”
端王坐在轿子里,右手食指摩挲着戴在拇指上的扳指。
他眼睛微阖,徐声说道:“总是能解决,那就是如今还没解决。说来我听听。”
杜筱宁不想说。
端王也没打算走。
一个坐在轿子里,一个站在轿子外。
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
“也不是要紧的事情,我在查一个案子”最后,还是杜筱宁打破了沉默。
杜筱宁将任敏玲的案子三言两语交代了,“她的死并不特别离奇,死因也明确,但她为何会死,张清平为何会认罪,却透着诡异。我是顺着她留下的遗物查到了藏金阁。”
端王皱了一下眉,随即笑道:“我知道你这几年在汴京认识了许多人,消息够灵通。但这会儿不凑巧,杨四郎跟随圣驾出城避暑了。”
杜筱宁手中的扇子轻击了一下额头,“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端王睨了她一眼。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了。
杜筱宁不想再跟端王闲扯,笑盈盈地说:“王爷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端王挑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是你不打扰我,还是我别打扰你?”
杜筱宁正欲说话,端王就轻哼了一声。
他的身体微微向外倾,“阿宁,我还是那句话,杜若渝能给你什么,我可以给你更多。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杜筱宁站在原地,凤眸微垂,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端王笑了笑,放下帘子,让人起轿离开。
杜筱宁站在原地,目送端王的轿子走远。
端王离开,寿风走近。
“三公子?”
原本还在垂眸沉思的杜筱宁回神,她看了寿风一眼,转身往开封府的方向走去。
寿风跟在后面。
“三公子,这是回开封府的路。”
“对。”
“我们不是要去找杨四郎的吗?”
“不去了。”
人都跟皇上去避暑了,还找个毛线。
当日傍晚,开封府来了个客人。
来人是端王的近卫青衣,他带了一本册子给杜筱宁。
杜筱宁看到册子,有些诧异地看向青衣。
青衣性情不苟言笑,此刻脸上神情肃穆,活像是来讨债的。
他跟杜筱宁说:“三公子,这是王爷让我带来的,兴许您能用得上。”
杜筱宁接过册子,发现那本册子上记的是杨四郎近日的行踪。
是了,端王和庞太师是朝中的两大势力,杨家颇有势力,杨四郎私下放荡不羁却有才干,端王本是要拉拢他的,谁知被庞太师得了先机。
杜筱宁看向青衣。
青衣朝杜筱宁抱拳,转身离开。
虾须镯虽然是杨四郎之物,可端王给的册子压根儿就没提杨四郎见过任敏玲。
好像发现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头疼。
去大佛寺的展昭和王朝回来了。
寿风给两人倒了水。
杜筱宁等两人喝了水歇下,才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展昭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让大佛寺的僧人记住一个上京赴考的书生,委实有些强求。”
杜筱宁侧头,“这么说,就是没收获了?”
“这倒不尽然。”王朝在寿风旁边的空位坐下,外面天热,他跟展昭去了一趟大佛寺回来,感觉整个人被雨淋了似的。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佛寺的僧人不记得张清平这号人物,却记得五年前有一对兄弟在大佛寺落脚,因为弟弟长得格外好看,性情又活泼调皮,所以哥哥管得严。僧人们以为兄弟俩是一起赴考的,后来才知道考试的只是哥哥,弟弟是到汴京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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