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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恶鬼的汤羹

目睹一切，撞破这滔天骗局的陶术术怒火中烧，提起衣摆便踉踉跄跄朝看台上坐着的北迁跑去。

脚步着急不已，因手脚发软，在爬高台的木梯时，陶术术脚底甚至打滑了好几次，两个小腿肚子都已经颤抖到发痒。

陶术术虚汗不停的冒，背心的衣衫已经濡湿一片，但他仍然咬牙迈步，坚持一级一级爬上去。

身处看台之上的北迁依旧饮着酒看着下方的好戏，并没有察觉到陶术术已然醒来，甚至已经看透他的伪装，目睹他的嗜血，走到了他的身后。

颤颤巍巍成功登顶的陶术术撑着看台木板站直，身体在浓郁的夜色中显得更加纤细单薄，也不上前去，就立在北迁身后，对着那懒散靠在座椅中的人冷冷出声。

“你在做什么？”

陶术术问道，声音悠悠如鬼魅，不急不缓却带足了压迫力，目光也极其森寒。

这一句陡然落在北迁耳中，使他举杯的手一愣，脊背当时便绷住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双尖刺般的目光正戳在他后背之上，他一时不敢动弹不敢回头，如坐针毡，空气似乎都停滞住。

僵持半响后，北迁才哽着脖子回过了头，缓缓转动目光，移向声音来源。

当看到背后确实站着陶术术时，手中捻着的琉璃酒杯登时掉落在看台上，而后骨碌碌，如同东岭国将士的头颅一般朝一旁滚动。

酒杯自高空坠落，在漆黑的半空中划出一道盈亮的弧线，径直跌进了深坑里头，坠入坑中时，还激起了一朵诡异的鲜血之花。

北迁扶着椅子扶手，半张着唇站起身来，目光不可避免的闪动着震惊，似乎真的没料到陶术术会这么快醒来，还正好撞见他干这种违背诺言的事。

一时间，他干哑着喉咙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陶术术似乎也没想听他解释，因为他已经亲眼目睹了。

只是缓缓向前移动，双眼悲痛又冰冷的盯着北迁的双眸，脚步虽然虚浮，但依旧稳稳迈出。

直至北迁的身侧，陶术术都没有停下，而是移开目光，径直越过站立着的北迁，直走到了看台的边缘去。

这里，正是北迁的视线所及处。

陶术术垂眼看去，下方骇人的场面撞入眼中，让他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差点停止。

刺激之下，终于禁不住双腿一软，扑倒了下去。

北迁与立于旁边的银凤一样，眼看陶术术跌倒，心中突突一跳，冷汗刷的被惊了出来，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抓他。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陶术术摇摇摆摆的稳住了身形，险险跪伏在了看台的边缘上，差一点点，就自高空坠落下去。

陶术术双手紧紧扣住看台木板，探头朝下方看去，通过这与北迁一般无二的视角，深坑周围的场景看的更加清晰。

而此时，又一个东岭国将士被压上前，颤抖哭喊着跪在了坑边，北江国士兵已然高举起大刀，陶术术心头狂跳，当即提起一口气，嘶吼出声。

“住手！”

“住！手！”

顷刻间，场上所有人都在这声嘶力竭的怒吼中抬起了头，或疑惑不解，或渴盼希翼的眼神望向了趴在看台上探出一张悲悯面容的陶术术。

停了，终于停住了。

陶术术咬紧牙关，他看到了那大坑中的情形。

无数的无头尸体，无数的头颅，堆叠，重复，一具压在一具上头，每一具都在淌血，每一颗头颅上都有一双死不瞑目的血红眼睛。

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只看到被绳索捆绑住的三十万东岭国将士已经所剩无几，他也不知道这坑有多深，只看到无尽尸体已即将填满它。

这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亲手，推上断头台的。

深坑边缘的泥土地，被血液浸泡，又被杂乱的脚步踩踏，那泥泞的一片都泛着黑红色。

坑里这些尸身与头颅被喷涌而出的血液浸泡着，宛如恶鬼熬出的一锅汤羹，粘稠浓郁，蒸腾着冲天的罪恶。

夜风顷刻间呼啸而起，自看台下方直吹上他的面颊，浓重的血腥之气被席卷在其中，扑满了陶术术整个口鼻。

“呕……”

终于，陶术术忍不住趴在看台边缘干呕起来，只觉得自己每个齿根都在颤抖，一阵一阵的恶心感从肺腑里涌起来，使他整个身体都跟着不停抽搐。

夜风将他的发丝与烟粉色衣摆垂的四散飞舞，整个人看起来单薄易碎，可怜直极。

陶术术抬起哆嗦不停的手腕，以指尖抹掉眼角一点泪花，目光盯着身下看台的木板，冷冷质问。

“你杀了他们。”

明明是质问，却宛如陈述一般的肯定，陶术术说着，愤恨的攥紧了拳头。

“三十万人，你全杀光了。”

陶术术抬眼，缓缓自木板上爬了起来，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也不管衣袍间的脏乱，顶着满脸的悲悯与痛苦，狠狠望向面色仓惶，已经隐隐有些喝醉的北迁。

他不敢置信，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北迁竟云淡风轻的，还喝的下酒。

难道不怕杯中尽数灌满无辜之人的血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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