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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来聊聊郑志和。」
「怎么啦,你还是不愿意让你爸……」
「不需要,我可以一个人养你的。」
「不行的,不行的,你都二十七八了!」她立马从桌边站起来,急得连连搓手:「我身体不好不能拖累你,你知道伐?」
「你是要结婚的,要有小孩的,你拖着我不行的!」
「妈,妈!」
我将这个急得团团转的女人牢牢箍在怀里,口吻尖利得几乎破音:「那这十几年,我们受的委屈,受的活罪呢?」
「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算了吗?」
「可他也说了,当年是炒股炒亏了。」
「万一他没亏呢?」我轻轻道:「万一他不光没亏,还狠狠赚了一笔呢?」
毕竟那几年,可不是什么熊市啊。
见我妈望着我不说话,满面酸楚,我不言不语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我们头靠着头,脸贴着脸,直到眼泪在脸上渐渐风干冰冷,她轻轻推开我,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到房间里翻出一张薄纸。
「你看看这个。」
39、
这一天太漫长了。
我站到昏暗的盥洗室里,对着昏蒙蒙的镜子洗了把脸,镜中那对曾经明亮里带着傲慢的眼神,此刻却那么黯淡无神。
罗素曾经说,一个人的脸就是一个人价值的外观。它不仅藏着生活,还藏着我们正在追求着的人生。
而我的人生,却莫名地终结在十五岁。
即便我什么也没做,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我爸仍然将一切席卷而空,只给家里留下了他疯狂吸储后的巨额债务。
只因那女人怀孕了,四个月。
原本他信誓旦旦要和对方分手,但查出来是个男孩之后,人很快消失了。
这之后持续三年,我家门口总是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出现,门扇上泼满了油漆,锁孔里总是堵满了东西。
我妈带着我一家家对单据,打欠条,承诺会在三年内返还本金,一些亲戚看我们母女可怜,也就含含糊糊地拖着。
而更多的人则反目成仇,扬言要将我们全家送进监狱。
追债的人五花八门,经常半夜将门拍得哗哗响,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噩梦连连,时不时大叫着从梦魇里惊醒。
为了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外公外婆掏出了自己的养老本,我妈卖掉了原先的房子,小姨姥姥把现在这个小房子免费借给我们住,勉强熬过了最辛苦的那三年。
而我,也失去了进入央美的机会。
因为文化课较差,我只考进了一个三流大学,勉强念完了本科,这之后就是昏天暗地的打工,还钱,打工,还钱。
一直到去年,郑志和私下里联系我妈,我才知道他拿着我的版权费,和那些号称炒股亏了的巨额储蓄,一早在某个沿海城市扎下了根,甚至还创办了连锁书画教育机构,靠着所谓画家的身份赚得盆满钵满。
长大后我才明白,这个世道向来如此。
卑鄙者富得流油。
高尚者贫贱如狗。
我在镜子前站了许久,面上冰冷的水渍都已阴干,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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