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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清明（六）

乔星海有个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不着四六了很多年，最后开了间清吧，叫迷途。

迷途在市里挺有名，逢假期、周六日订位至少要提前两天，否则只能是去碰运气了。

王远航和乔星海就约在了这个一座难求的地方。

乔星海算着，大概有两三个月没见王远航了。这次一碰面，顿觉得他憔悴不少，一问才知道，王律师是伺候甲方去了，熬鹰似的给熬成了半条人干。

王远航苦笑着一搓脸，“别提了，在三亚蹲了两个半月，给一个公司做收购，文件多的能把我给埋了。”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完酒，又翻开餐单，“我昨天刚回来，连顿正经饭都没吃上，直接扑床上先睡了它一天一夜。哎，今儿得补一补了。我来个海鲜烩饭，再来个披萨吧。你呢星海，吃什么？”

乔星海看哪个都不合胃ko，仰脸跟服务生说：“给我来碗担担面吧。”

服务生为难道：“抱歉先生，我这儿不提……”

“没事儿，小伙子，”王远航打断了他，“你跟后厨说一声，说是乔先生点的，他们就知道了。”

服务生前脚收了菜牌一走，王远航后脚就和乔星海聊起来。可见这位虽然一脸菜色，但内核的精神力还很强劲。

他比乔星海大一届，两人同校不同系，大学在戏剧社认识，关系不远不近。毕业后两人偶尔联系，不忙的时候一年能见三四次，忙的时候就得逢年过节才能对上时间，约起来吃顿饭。

从戏剧社那会儿开始，乔星海就知道王远航对自己多少有点意思，但这么多年他也没捅破，乔星海就当不知道，还这么称兄道弟地处着。

“可惜了，于良今儿没在。”酒上桌，王远航端起尝了ko，“他要知道我请的是你，一准得尥蹶子跑过来。”

于良就是迷途的老板，从前和乔星海一个宿舍，俩人床对床，建立起了直男和弯仔间坚不可摧的友谊。不过于良很看不上阮宁，后来乔星海和阮宁合伙，于良跟他们来往就少了。

乔星海拌一拌自己的担担面，说：“月初刚跟他喝了场大酒，现在正是相看两厌的时候。”

王远航笑了，意有所指地：“你们搞艺术的，也是烟酒不离手啊。”

乔星海道：“这方面，咱们谁也别谦虚，都一样。”

等桌上的酒下去几杯，王远航的话题也聊开了，从俩人近来的工作聊到了感情生活上。王远航苦笑一声，说跟男朋友分手了，对方是医生，自己是律师，都忙得像个陀螺，不是异地胜似异地，谈的太累。

话锋一转，他问：“听阮宁说，你也分了？”

乔星海点头：“前阵子。”

“你和那男孩不合适，早该分了。”王远航说，“太幼稚。”

乔星海没说话，沉默着喝了ko迷途新出的特调“青丝绕”——酸甜里带着辛辣，从喉咙一路烧到肚腹。

“刚分，是得缓缓，”王远航看了眼他手里的高脚杯，“伤心可以，可别借酒浇愁啊。”

乔星海摆手：“没到那份上。”

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

看着繁华，可心无归处的人总觉得看在眼里全是寂寞。

王远航和乔星海又聊会儿过去的事，气氛融洽许多，毕竟是一起踩着青cun尾巴跑过来的，说起十八九岁干的傻事，哪个能不会心一笑。

“你那时候可能咱们戏剧社的香饽饽，要不是你非不上台，估计没到毕业就有经济公司来挖人了。”王远航挺感慨，“我们律所这几年也接触了些艺人的案子，怎么说呢，这行是真赚……哎。眼红也没用啊，没那个本事。”

比起王远航，乔星海更清楚这个圈子里有那么一拨人的收入多得令人咋舌，可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好聊的，甭管说多说少，都会让人显得浅薄无趣。

“我听刘总说梧桐里下个月就交房了，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王远航适时地又调整了下话题，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不存在冷场这回事。

“不着急，等装修完也得……”

乔星海的话忽然卡进了嗓子眼里。

他正对着的落地窗外，一个人正委顿在路边，弓着腰干呕，看那德xin，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倒出来重新码一码似的。

乔星海看在眼里，心想：真够可以的，才一天没见，就成这鬼样了。

他冷眼旁观了片刻，发现秦一白就这么歪在路边，竟然真没人管他。

乔星海拎起外套，狂风卷云一样跑了出去，只扔给王远航一句“我有事先走，这顿让于良挂我帐”，人就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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