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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王”自杀一事已经过去了近十个月,这期间全国的城墙被民众陆续破坏,现在已是形同虚设。新自由派在未知的森林里走走停停,很快便与贫民窟的人相遇,后者并不知道发生在围墙下的动乱,“王”很早就停掉了集市里的电视,也许是担心他们得知消息以后,从围墙外发动攻击。
新自由派的首领站在贫民窟的集市中心,宣布了“王”死亡的消息,一时间贫民窟的居民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激动地欢呼起来,掌声如同汹涌的海浪,久久不愿停息,不过好消息才刚宣布完没有多久,就有人从新自由派的首领身后悄悄靠近,用刀架住他的脖子,逼他将身上的所有资源交出来。
贫民窟虽然为城墙的倒塌而高兴,但是他们并不欢迎新自由派的到来,“鸡蛋事件”发生以后,他们被迫在森林里独自摸索,在荒芜中建设属于他们自己的城镇,现在城内的人突然涌到了城外,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围墙外只有一条守则:弱肉强食。人吃人的世界里没有秩序可言。新自由派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原来“王”的描述并不假,他们不得不交出了从城内带出来的所有资源,连衣服都被剥光,直到再三承诺永远不会抢占贫民窟的地盘,才被对方放走。
而围墙下的社会,也在生命自由派的统治下逐渐有了雏形,体征圈被废弃之后,他们开始印钞票,以替换电子分配额,同时也将许多“王”答应在解决生育难题之后才会实现的承诺变为了现实:比如延长年假、减少上班时间等等。生命自由派的主张十分贴近个人主义:延续人类的繁衍固然重要,但是个人的利益仍然不该被忽视。不过为了避免社会结构太过松散,或是朝毫无秩序的方向演化,生命自由派仍然要求人们完成他们的基本责任(如每周四十小时的工作时长),以保持社会的正常运转。
重重枷锁卸下之后,艺术、文化重新被人们接受、欣赏,与“鸡蛋事件”之前的艺术流派相比,末日来临前的艺术作品总是透露出一种破碎的美感,犹如满目疮痍里生出的一朵小花。
无数变化在纪敬身边迅速发生着,他却对周遭的环境熟视无睹,他从未停下过寻找纪弘易的步伐,哪怕人们最终都从他身边离开,他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寻找着。人们偶尔会看见他的身影,然而上前和他搭话时,纪敬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脚步匆匆地从人们身边走过,久而久之人们说他得了失心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出来,谈论起他的时候,语气里多少带有一丝同情。
人们说:他本可以成为新的统治者——可惜了,可惜他没有利用好这个机会,可惜他被自己的私欲反噬。
不是没有人劝纪敬放下过去,然而每一次,他们都只能得到纪敬的冷眼相待。
纪敬的脚印以城内为中心,向全国范围蔓延,他不知道纪弘易所在的疗养院的位置,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找,他一家一家、地毯式地搜寻着,从最普通的病房,找到安全等级最高的病房,又从一线城市的最大疗养院,找到偏僻小镇里叫不上名字的平房。他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个小本子,找完一家,他就将疗养院的位置划掉,这样的本子他一共有几十本,全国能够查找到的疗养院,都被他记在了上面。
全国范围虽然短时间内发生了许多动乱,医护人员仍然是最受尊敬的职业,在冲突最为白热化的时候,人们都不会对医院、或疗养院发动攻击,民众普遍认为,只有最底层的野蛮人才会攻击医护人员。正因为如此,医院和疗养院才能一直维持正常运转。纪敬进入疗养院的方法简单又粗暴,他伪装出探亲家属的身份,进入疗养院后就开始一间一间地寻找,面对那些安全级别较高的地方,他要么偷走仿生人的身份识别卡,要么直接将门撬开进去,有一段时间内,疗养院一度流传着有贼的消息,不过听说这贼什么也不偷,就是单纯地喜欢搞破坏,撬了门、砸了窗之后又偷偷溜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最近纪敬将所有一线大城市的疗养院都找完了,他开始将目光放到偏僻的小城镇里,当他找到最新一家疗养院时,他发现顶层病房的安全级别非常高。
什么样的病人需要两道钢门才能关得住?不过疗养院的安全级别再高,也高不过他在军队里学到的技术,他将一块黑色的电池贴在密码锁上,然后向后退了两步,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密码锁上电光闪烁,随后冒出一阵黑烟。纪敬走上前,将电池取下来,握住扶手将第一道门打开,站到了第二道门前。
第二道门只需要身份验证,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身份卡,正要贴在识别器上,心跳猛然加快了。
说不清为什么,以前在其他疗养院时,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一时无法分清这到底是好的预感,还是不好的预感,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站在门前,闭了闭眼,然后抬高手腕,将身份卡贴在了识别器上。
识别器随即转绿,钢门内发出了门锁转动时的轻微声响,他将手搭在扶手上,耳边嗡嗡作响,还未进入病房,便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在这时想起了自己在实验室总部看到的留言。
如果真的像人们所说,“王”是为了骗他才让人告诉他纪弘易在疗养院,他该怎么办?
纪敬深吸一口气,将手腕用力下压,推开了第二道门。
病房里十分安静,秒针在墙上的时钟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房间内的玻璃窗擦得十分干净,如果不是因为反光,很难发现它处于上锁时的闭合状态。
纪弘易虽然背对着门口,但是纪敬一眼便认出了他。
狂喜的洪流霎时间将他淹没了,泪水盈满了眼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五……六……”
那是哥哥的声音,他听得真真切切,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纪敬想要走上前看看,可是他的双腿却像是灌满了铅,恐慌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他突然开始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你在数什么?”半晌后,纪敬开口问道,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
“落下的树叶。”纪弘易答。
他依然背对着纪敬看向窗外,以往这个时候仿生人已经来劝他吃药了,他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回过头朝门口看去,视线与纪敬的撞在一起。
眼前的男人穿着疗养院的工作服,纪弘易觉得他有点眼熟,却一下没有想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谁?”他问。
纪敬如鲠在喉,终于抬腿走到床边站定。
纪弘易抬起头望着他,目光平静,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纪敬一愣,随后便意识到纪弘易说的是自己在煋巢集团前杀掉MP146的事。
他在床沿边缓缓坐下,许多想要说出口的话涌到他的喉头,上不去下不来,他垂下眼皮,看到纪弘易的手脚都被约束带固定在病床的四角。
单薄的病服下,是他过分消瘦的身体,纪敬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将手掌覆盖在对方瘦得几乎能够看见骨节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
触碰的瞬间,纪弘易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然而约束带很快便将他的动作控制住,挣动间,纪敬看到他裸露出的手腕上全是勒出的红痕,那些红痕交错着布在他的皮肤上,仿佛被人用鞭子长时间地抽打后,才会出现的伤痕。
胸口的巨石猛然下沉,顿时将纪敬的五脏六腑都压碎了,可是他不想让哥哥瞥见自己的脆弱,现在他最需要做的,是想办法将纪弘易从这里带走,他咬紧下唇,将头垂得更低,默不作声地为纪弘易解开了双手的束缚。
纪弘易有些诧异,却没有说什么,他揉动着自己的手腕,盯着纪敬警惕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你可以帮我把脚上的约束带也解开吗?”
纪敬一怔,连忙点了点头,伸手为他解开了双脚的约束。
手脚被解放后,纪弘易屈起双腿,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纪敬,似乎感到既好奇、又不解,见纪敬盯着自己半天没有反应,他便试探性地将双腿挪到床沿边。
纪敬依旧像刚才一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唯独复杂的洪流却在他的眼里悄无声息地汇集、翻滚。
纪弘易与他视线接触几次,却怎样都无法读出对方眼中的情绪,他逐渐失去兴趣,视线向纪敬身后的钢门飘去。
纪弘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微微敞开的钢门,忽然看到了纪敬别在腰间的军用匕首。
他是来杀掉我的吗?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在进入病房的瞬间,就会解决掉我,而不是为我解开双手双脚的束缚。
真是奇怪的人。纪弘易忍不住想:不过仿生人很快就会过来了,如果想要出去的话,现在就得动作。
他从床边站起身,接着脚步一晃,佯装身形不稳,实则想要去摸纪敬腰间的匕首,纪敬见状立即伸手将他搂住,紧张地问:“……没事吧?”
“哦,我没事。”
纪弘易冲他客气地笑了笑,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很快,一眨眼间的功夫,他便抽出匕首架在了纪敬的脖子上。
“我现在要出去。”纪弘易冷静地说:“你最好不要拦着我。”
纪敬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纪弘易见他没有反应,正要侧身绕过对方,纪敬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道:“外面全都是摄像头,你现在出不去。”
纪弘易立即抬手要去刺他,纪敬身形一晃,躲过了他的攻击,纪弘易便趁这个空隙拔腿朝门口跑去,然而纪敬手臂一伸,轻而易举便将他拽了回来。
两人顿时拧在一起。比起纪弘易,纪敬的动作十分小心,他怕刀刃伤到了对方,哪怕是控制纪弘易的动作时,也是束手束脚。
一心想要逃出去的纪弘易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可惜他的力气没有纪敬大,他被纪敬握住双臂,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再向前挪动步伐,他原本没有想要伤害对方,可是纪敬不断阻挠他的行为还是将他激怒了,他拧紧眉心,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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