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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昨日譬如昨日死,你走吧
意外地很顺遂, 干度休一口气跑到了飞船上,不及站稳,就迎面被一人拦下。
“船资100灵石, 先付钱。”
干度休一顿,倒把这个搞忘了。
身无分文的他,面上一囧,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那人把眼皮一撩直直盯着他的手看。
干度休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领会了意思,略一沉吟,从无名指上剥下戒指来抵船资。
进入船舱后,他寻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后面又跟上来几个修士。
干度休慌忙背转过身, 侧眸用余光快速扫了一下,见来人里面没有玄况, 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下来。
待心中余悸消散,却丝毫没有脱困成功的喜悦,有的只是身疲力竭的怅然。
他逐一开始打量起船舱里精巧复杂的雕木,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然看着看着眼神又不觉放空。
脑海里不停地浮现这短短一日相处的种种。
不管他愿不愿意, 那人的音容笑貌总不可抗力地在一点点往他心里渗, 和深埋心底的况儿重合, 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不容忽视。
私心在作祟,那还是他的况儿,但理智又在清晰强烈地告诉他, 一切皆是妄念。
这样的絮乱在他内心反复纠葛着, 终于让他意识到到这番仓惶落逃, 原来只是自己实属无奈的逃避。
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抵挡不住这样被他浓情蜜意日复一日地蚕食,终有一天会失去立场,失去自我。
如今让他再拿起剑,他还能毫不犹豫地再对着那人当胸一剑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答案。
下意识赶紧阖眼闭目,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身侧不时传来一阵喧闹,是方才落座的几个散修在抱怨恶劣的天气。
其中一人道:“这么大的暴风雪,真是头一次见。就这么会功夫,路上的雪都快要没过膝盖了。”
另一个道:“尽睁着眼说瞎话,你这一路都御剑而行,压根没着地过,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呗,刚才遇到一傻子,正顶着暴风雪站在路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人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脑子不太好,这个鬼天气不出半柱香就能把人冻死。”
“我这个人向来怜花惜玉得紧,见他这样不忍心,就上前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给,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口里一直在念着什么“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干度休原本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对那几个人的谈话内容无甚兴趣,蓦地听到这一句,本已阖上的双眸猝然睁开,尾睫剧颤,撑在身侧的白皙手背上道道青筋毕现,短短几个字宛若在他心头剜过。
“这谁呀,也太狠心了吧,这样的大雪天把人遗弃不管,还是个头脑不好的,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死吗?啧啧....”
“就是,遗弃小猫小狗尚且不忍,遑论一个大活人,真是恶毒。”
几个修士闹骂一番,便转移到别的话题。
“请问,他后来怎么样了,走了吗?”
突然从身后冒出来这一句,把那刚才说话的散修吓一跳,回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何时杵着一个人,跟一幽魂似的。
这散修原本有点叨叨嘴喜好说教,对此无礼的行为很是想给对方说道说道,然而对上那张脸上凄绝哀恸的表情,当即不由自主懵懵地道:“后....后来呀,后来他家人终于良心发现,找过去了呗。”
........
干度休失魂落魄地走着,直到一柄佛尘拦在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浑浑噩噩下了飞船,并且走了好长一段路。
来人一身黑白道袍,灰色眸瞳给人以迷蒙出尘之感,脸上凝敛着谨严审慎的肃然之态,莫名给人一股正气凛然的安全感。
干度休辨认一会,涣散的心神终于回笼,“中...中宗主?”
中衍子颔首一揖:“幸会!”
在他身后跟着大批而来的道宗弟子,尽有全数出动之势,见到干度休纷纷欢呼雀跃,“是寒山君耶,太好了,寒山君也是来加入我们此次诛魔行动吗?”
干度休原本正疑惑对方一行人怎么会在此,听到这一句,不禁目露询问看向中衍子。
中衍子神色一沉,迎着干度休眼中的不解,现出愧色道:“肩负除魔卫道之责,只恨不能手刃魔人,忍辱偷生至今只为伺机而战。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危素竟不带一兵一卒私自下落凡城,这无疑是天道佑我,今日誓要除铲除危素,还人间清宁。”
“可是.....”
干度休想说,就算只有危素一人,想要伤他怕是也要冒着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的风险。
中衍子似看出他在担心什么,淡然一笑,“良机不可失,纵万死亦不辞!”
随即众弟子齐声附道:“纵万死亦不辞!”
那些一个个稚气未脱的脸上无一例外写着视死如归,口号声在山谷间荡气回肠久久。
干度休心中那份谴责一下子放大到极致,再不敢去看中衍子,低着头道:“这一切的一切....我之罪首当其冲,是我没有教好他,给修真界带来这么大的祸端。”
中衍子道:“这岂是你能所预料的。寒山君不要给自己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要沉浸在无用自责之中,平添无端烦恼。”
这时,站在中衍子身后的某个弟子冷笑一声,道:“敢问寒山君,教出这样的弟子要做的不应该是清理门户除之而后快吗?”
这一句当场把干度休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住口!不得妄议仙君!”一旁中衍子斥道。
随即转向干度休道:“寒山君,恕门下弟子冒犯了,毕竟寒山君曾与危素有一段师徒情深的过往....对寒山君来说,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干度休像是被人踩着尾巴似的,涨红了脸,连忙表态道:“中宗主不要误会,我不会徇私的,但凡有需要的地方....愿意尽绵薄之力!”
中衍子却是定然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还请寒山君自便,万不可勉强!”
随即转身率众径自离去。干度休兀自在原地矗立好一会,终究还是迈出步子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不久前干度休和玄况走散的地方。
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修雅欣长的身影。
原来,他之所以能这么顺遂地逃走,是因为玄况一直都在原地等他吗?
心中一触,赶在不合时宜的情感疯长发酵之前,干度休及时掐灭,眼看中衍子以及众道宗弟子就要正面对上玄况,他连忙追上去并拦下他们道:
“不要过去,你们在这里留步,交给我吧,我会给修真界一个交代。”
说完,干度休便转身向空旷的雪地深处走去,身后留下一行脚印,很快就被飞雪掩盖。
-
风佼第一时间从船夫手上拿到了戒指,爱不释手地套在手上摩挲着,欣喜若狂地去找主人,要将千度休的背叛呈现给主人看,好让主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然而,等他见到那站在风雪中的人时,眼中扭曲的兴奋登时消退个干干净净。
玄况此时正一脸固执站在路口,眼睛始终盯着某个方向。眉睫凝着的雪化开,泛着晶莹,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风佼疼得心发颤,揭发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主人这样狼狈落魄的一面,恨不能以自己之身代替主人所遭受的一切。
强忍着鼻酸,近乎乞求道:“主人,跟我回去吧,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把人抓回来的,他逃不掉的。”
玄况木然地摇头道:“不,我要站在这里等,若是我走了,一会他回来找不到我一定会伤心的。”
自两人走失后,玄况就等在原处未曾挪动半步。他犹记得,那双眸子脉脉看向他时,是怎样凝着浓稠化不开的、足以将他融化的深情,绝无可能有假。
他坚信,他们只是一时走散了而已。
他只是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耽搁了一会而已。
察觉主人竟用毫无灵力的本体生生挨着风寒,风佼不惜触怒主人急忙招出源源不断的灵力渡给主人取暖。
他不知道,对于此时的玄况却是极度需要这场冷凛极寒,越是冻得僵木麻痹才好,这样就不会去胡思乱想去深究。
风雪还在持续,且越来越大,风佼一直苦苦哀求,却始终得不到主人的回应。
无计可施毫无办法的他终于受不了,崩溃哭喊道:“主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不会回来了!
跟阿奴回去吧....
他不配,他根本不值得主人这样...呜呜呜.....”
说到最后,风佼已是泣不成声。在这哭声中,玄况眼眸中的光,一点点在寂灭。
不得不重新开始默念那些一遍遍为对方找的理由,一遍遍为自己找的借口。
等待,至少还有机会。
遥遥无期总好过无期可待......
-
雪停了,太阳拨开云雾,在莹澈干净的大地上渡上一层细碎炫目的金光。
白茫尽头出现一个黑点,玄况看不真切,不得不仔细辨认那个隐隐约约现出轮廓,如苍松翠柏般挺秀的身形。
原本死寂的眸瞳一下子燃了。
近一点,再近一点。
还隔着一段距离时,那身影突然站定住,不再继续向前走了,甚至带着迟疑似乎要转身后退。
玄况这下慌了,按捺不住就要冲过去。奈何双脚因为久站冻得僵硬发麻,一时摔倒在雪地里。
风佼惊呼一声,急忙跑过来扶。
玄况挣扎着爬起来,再度向干度休奔赴过去。
像是一个绝处逢生的赌徒,抱住自己唯一的身家性命死死不放。
“休,我终于把你等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干度休不及转身,就被一股带着冲击的惯性撞得人往前一跄,下一瞬就被一双长臂携裹着霜雪之意紧紧拥住。
他不得不低着头,躲避着对方紧追不放的目光,直到脸被勾了起来,被迫着与之对视,将那张脸上满心满眼的欢喜尽数看在眼里,过于耀眼,干度休忍不住再次侧身别开脸来。
“怎么?不好意思了吗?”
玄况正要嗤笑,这才发现脸都冻僵了,伸手一捞,紧紧握住了干度休放在身侧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贴。
突然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随即缓缓摊开掌心,递到眼前定睛看着。
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刺得干度休空荡荡的无名指不禁颤了颤,正要抽回,却被攥得更紧,腕骨传来剧痛,逼得他不得不对上了那双琉璃瞳。
眸中烧红翻滚的怒意吓得他直往后退,然只仅仅一瞬,玄况垂下了眼睫,浓密的鸦羽将眼底的狂风暴雨掩下,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戒指呢?怎么不见了?
话已经到嘴边,玄况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怕他骗他,更怕他对他坦诚。
其实,他压根不用问,他可以直接读出对方此刻心底所有最真实的想法,可他完全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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