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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温柔使唤
楼上再度响起桌椅挪动的噪音时,徐诀合上了作业。
才八点多,今晚的争吵也太早了点,存心不让人过个平静的除夕。徐诀挨在沙发上听了会儿,恍然记起小时候老爸老妈也是这样吵的,谁都不让着谁,老妈撕碎了老爸的全开设计图纸,老爸则摔了两人的结婚照。
没完没了了,徐诀撑着地毯起身,拉开阳台门放声冲楼上怒喝:“他妈的有本事上春晚吵!吵出亚洲,吵出全世界!没本事都他妈给我闭嘴!”
吼完静了片刻,徐诀攀着护栏伸得脖子酸痛,心想总能消停了吧,眼前忽地晃过黑影,一个篮球从楼上阳台直直砸下来——
徐诀下意识伸手接住,计算角度和力度也就瞬息的事儿,他扬臂将扣在手里的球狠狠抛上去,球体从视野中消失飞进楼上的阳台里,下一秒他便听到那个男人铺天盖地的咒骂。
阳台门重新合上,徐诀卸了力气瘫坐地毯上,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存了要带陈谴离开六巷的念头,人往往在早上睁眼那一刻感到自己某一瞬间滋生的想法荒唐又可笑,可他每天醒来,意识缓慢回魂时目光游离过墙皮破裂的四壁、锈迹斑斑的防盗窗以及眼前上锁的旧木柜,他的念头依旧一天比一天强烈。
手机振动,徐诀欠身看一眼,刚升起的雀跃又淡了下去。他支着脸,等手机振得快要从桌沿滑下去,他戳下接听举到耳边:“喂。”
“怎么才接电话?”符娢说,“你丁叔叔给小舟包了饺子,你也回来吃两个吧。”
徐诀起身去把电视开了,攥着遥控坐到沙发上:“他给丁学舟包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也给我包了,还两种馅儿混着吃,别说吃两个,一锅我都吃得完。”
“徐诀!”符娢拔高声量,“你别好赖不分!这些年谁把你养大的,谁给你提供吃的住的?我今天给你打这通电话不是来听你阴阳怪气,是给你个台阶好让你搬回来!”
徐诀抖抖腿,谁想不开要搬回去啊:“不了吧,我这几个月活得比过去十年还舒坦,你以为我把东西都搬走是闹着玩儿呢?”电话那端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徐诀笑笑,“妈,丁学舟是不是喊你帮他擦屁股?快去吧,别糊脏了裤裆。”
那边愤懑地挂了电话,徐诀收起笑,摁着遥控器换了个台,刚好点到了卫视春晚,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背景音就是这个。
小时候他想看的时候没人陪他看,现在看得懂了,却觉得越来越无聊,节目看似精心策划,实际上总变着相在催婚催育,却不考虑多少人争吵离散,也不知道多少人平衡不了家庭关系。
徐诀关了电视,再次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八点半。他枯坐数秒,猛然抓起外套,揣上个单词本夺门而出。
走廊阴暗,他刚跑出两步,回头看向504的门,左邻右舍皆冰冷,唯有他们这里以年红覆盖初时破败。
那晚贴完春联之后,陈谴扶着他的手臂蹦下来,细软的头发蹭过他的脸庞。
陈谴说:“其实我以往不贴这个,往年下班回到家,这年就过了,没什么特别。”
但今年就不一样。
徐诀跑下楼,穿过三楼的光照,避开巷子里头遍地的生活垃圾,冲出狭窄的六巷口,被空旷大街的冷风拂了一脸。
这里种种确实不足以媲美原来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家,但在徐觉看来,陈谴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这边打车难,徐诀到路口拦车,司机从后视镜瞥他,说:“小伙子,我这都准备调头回家过节了。”
“都让我上车了,不就是想讨个加班费么,”徐诀扣上安全带,“万灯里东门,走他!”
路上见不了多少辆的出租车在万灯里各入口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擎等着凌晨抢生意。
东门挤得最厉害,ELK往日生意再好也比不得过年这几天,尤其六楼一圈儿灯全亮了,纱帘挡不住人影交叠,白玉盘供不应求。
陈谴拎着瓶兑水的啤酒走来走去找目标,盘算着再灌一个就回家过年。
眼睛瞟到暗角的卡座,他皱了皱眉,袁双胆子居然大到敢在众目睽睽下坐酒樽了,有些老板就爱玩这口,不满足看小鸭子用上面那张嘴灌,得用另一张嘴坐进去翘起来喝。
手臂一紧,陈谴回过头,被一个面熟的男人拽进了另一个卡座里。
“盯你挺久了,”那男人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笑起来很斯文,“喝一杯?”
“孟总?”陈谴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被几个大学生拉赞助的企业负责人,“来吧,喝多少您定。”
“你上次太不厚道了,”孟总轻叩桌子,马上有服务生端来餐牌,“说灌就灌,幸好那次赞助带来的效应回馈还算不错。”
“这不是帮您圆了件好事嘛,”陈谴含住瓶口,不沾酒,双唇裹住瓶沿儿套了一下,眼尾像飞桃花,“我也没想到您这么不经灌。”
这句话无疑是在挑衅,孟总扬手点下两扎黄啤,陈谴煽风点火:“多点一扎能送一瓶新进货的白啤。”
酒上了,孟总亲自拿钥匙串上的启子撬开白啤瓶盖,冲角落那边抬下巴:“那边的游戏叫什么?”
陈谴顺着对方的视线瞅一眼,实话道:“坐酒樽。”
“你会不会?”孟总问。
陈谴食指绕着瓶口揩一圈,伸舌舔去指肚沾上的酒液:“孟总,您不数数他们那桌多少个大老板,六个。这绝活儿表演费很贵的,您一个人给不起。”
三番五次被看低,孟总沉了脸色,手指往瓶口里戳了戳,问:“这个呢,你要多少钱?”
陈谴轻笑:“用您的手,五万八。用您的兄弟,得翻五倍。”
瓶底磕上桌面发出清响,孟总将白啤重重撂在他面前:“你那什么金洞,值当我掏那么多?”
陈谴对对方的酒量摸了个门儿清:“这样,孟总。您把这桌上的全喝了,我带您去卫生间让您用手摸两下,您给验验货看值不值当掏那么多。”
孟总霎时抬眼:“说话当真。”
对方喝不了白的,陈谴主动包揽送的两百毫升装小白啤,剩余三扎黄啤都推到桌对面。
“孟总,”陈谴含下一小口白啤,“您上次塞了我名片,您记不记得?”
就这工夫,孟总已经灌下半扎酒,镜片都泛起了雾气。他从镜框上方用视线猎取陈谴:“生意人递名片顺手的事儿,哪记得那么多。怎么,你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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